《恰同学少年》第94章


重新回到谈判桌前,火把依然通明,映照着相对而坐的两方代表。团长试探着问:“弟兄们商量的意思,留下三百条枪,就当给桂军的见面礼,你看怎么样?”
毛泽东看也不看他,强硬地回答:“不行!”
“那,五百条?”
“不行!”
“我再退一步,带一半,留一半,这总可以了吧?”
“谭司令的命令,一颗子弹也不能留。这事,不用再商量了!”
“毛副官这样说,那就不好谈了。”团长说着,向几个军官使了个眼色。
年轻军官会意,头一个横起了眼睛:“带一半,留一半,最多这样!”
上年纪的军官:“对对对,弟兄们总还要防防身吧?”
另一个军官口气更凶:“老子本来就不想交,妈的,了不起一拍两散!”
毛泽东:“是吗?”
“没错,怎么样?”
蔡和森向子升使了个眼色:“要是枪的事一时不好谈,那就先谈谈遣散费的事吧?”
子升马上接口:“我们商会的意思,只要贵部弟兄离开长沙,路费嘛,士兵每人七块大洋,班排长以上,每人二十块,连长五十,各位觉得如何?”
上了年纪的军官脱口问道:“那我们营长呢?”话刚出口,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言,看看周围几个军官责怪的眼神,他尴尬地坐了下去。
蔡和森与子升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子升居高临下地回答:“营长一百,团长二百。”
几个军官互相看了一眼,事到如今,大家显然都无心再强撑下去了。
团长长叹了口气:“毛副官,弟兄们要真交了枪,谭司令可要保证绝不为难咱们啊。”
带着胜利的姿态,毛泽东昂起了头,大模大样地命令道:“开始吧。”
“是,是。”团长转向士兵们,高声宣布,“都给我听着,把枪放到这边,放完枪,退后一百米外,等候命令!第一排,出列。”
第一排士兵乱糟糟上前,把几十支步枪和子弹、刺刀等扔在了地上。熊熊火堆,映照着一排排交枪的士兵脚步……
悄悄地,子升舒了一口长气。毛泽东泰然自若,端起茶碗喝着水。

长沙城里,入夜后的整条整条大街上,全是惊慌的人群,有人被挤倒,亲人拼命地拦着,仍挡不住混乱的脚步践踏。大人叫,孩子哭,乱作一团。混乱声、哭喊声传入警察所,几个青年警察面露愧色,郭亮更是来回焦躁地走动着。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步冲到警目面前,叫道:“长官,长官!你听听,外面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全长沙城的老百姓都在逃命,街上都乱成了一锅粥!多少人都在等着我们这些警察保护?可我们呢,还干坐在这儿!我们是警察,是警察啊!长官!民国的警察条例是怎么写的,你自己平时是怎么要求我们的?警察就要为民当差,警察就要保护民众!现在是谁在保护民众?不是我们,是第一师范的那些手无寸铁的学生!”
“不要再说了!”警目一拳砸在桌子上!仿佛是为了平静或者是掩饰一下心情,他掏出一支烟,然而,划火柴的手却不住地颤抖着,接连几下,也没能划燃,此刻,警目的心情,显然也在受着剧烈的煎熬。响声中,警目刚刚划燃火柴的手一顿,反烫着了自己。
郭亮似乎豁出去了,他猛地站了起来,三两下解开警服上面的扣子,一把将警服脱下、将警帽被狠狠摔在桌上。
“长官,这个警察,我不干了!”郭亮转身冲着警察们,“弟兄们,外面,是我们长沙城的父老乡亲,是跟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一样的长沙老百姓!为了长沙城,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是条汉子的,跟我走!”
几个青年警察一齐站了起来,纷纷脱了警服,跟着郭亮就要往外冲。
“都给我站住!”警目猛地站了起来,微微停了一停,把一串钥匙扔在桌上说,“想空着手去送死吗?枪柜里有十条枪,有枪的,上猴子石,去帮学生军,没枪的,全体上街,维持秩序!”
“弟兄们,走!”脚步匆匆,郭亮带着九名扛枪的警察奔向猴子石。
而在他们前面,还有一个人也正连滚带爬地往猴子石跑,这个人就是才从一师逃跑出来的马疤子。
一个多小时之前,在学友会事务室里,子鹏原本很严密地监视着被反绑着双手的马疤子和刘俊卿,他们两个人正席地坐在墙角。
秀秀看到刘俊卿又饥又渴的样子,就从外面端着一碗水拿了两只麦饼进来,看看刘俊卿反绑的双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蹲了下来,将水碗送到了刘俊卿嘴边。兄妹二人的目光微一接触,秀秀转开了目光。子鹏看到了,心里酸酸的,想起以前和刘俊卿同学的日子,动情地说:“俊卿,喝点吧。”
犹豫了一下,刘俊卿凑上去,一口一口喝起了水。马疤子看见了,也想喝,被子鹏打了一枪托之后,才安分了。
放下水碗,秀秀又拿起了一块麦饼,递到刘俊卿嘴边。刘俊卿却摇了摇头,目光一直盯着妹妹。秀秀站起身,正要走,身后突然传来了刘俊卿的声音:“阿秀,你脸上、手上是怎么了?是不是王家打你了,啊?”
秀秀的身子猛地一震,她这才明白刘俊卿刚才不吃麦饼,是因为看见了她头上、手上那些早已褪得很淡的伤痕。一刹那,眼泪蓦然一下渗出了她的眼眶。她突然转身,在刘俊卿身边蹲下了:“哥,我没事,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突然带起了羞涩的样子让刘俊卿有些奇怪:“什么事啊?”
“我和子鹏……我和子鹏要在一起。”
刘俊卿一下没听明白:“你和子鹏?”
因为害羞、也因为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秀秀犹豫着、羞怯地看了看子鹏。子鹏对秀秀笑笑,鼓起勇气对刘俊卿说:“我要娶阿秀,我跟阿秀说好了,我们要结婚。”
“哥,你……你同意吗?”秀秀望着刘俊卿,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我同意吗?”刘俊卿愣了一下,妹妹的话让真切地感觉到他们兄妹间似乎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时候多美好啊,妹妹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要哥哥拿主意。他醒悟过来,一直拒绝承认他的秀秀此刻是在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当成家长,请求他对婚事的支持!巨大的激动、巨大的喜悦骤然冲击着刘俊卿的心,一刹那,他激动得全身都禁不住在发抖,狠狠地、狠狠地点着头,连声音都哽咽了:“阿秀,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
刘俊卿说着,一头埋进了秀秀怀里,泣不成声。望着这一幕,子鹏的泪也忍不住了。而一旁的马疤子却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落地的时候,马疤子看到了那只放在地上的瓷碗。
“哥是个混蛋,是个人渣!”刘俊卿剧烈地抽泣着,“哥不配,不配你叫一声哥……”
秀秀为刘俊卿擦着满脸的泪水:“哥,别这样,我知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在后悔,知道你一直想为我好。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管做过什么,你可以重新再来,我要你重新再来。”
“不,我不行,我没有机会的……”刘俊卿使劲地摇着头。
“俊卿,你有机会,我可以去求我姨父,求他原谅上次的事,求他不再追究你,他会答应我的。只要你肯改,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弥补,没有什么是不能回头的。”
“哥,子鹏说得对,你那么聪明,那么会读书,只要你肯改,有什么做不到?到时候,我和子鹏来想办法,想办法供你上学,供你重新读书,好不好?你以前不是说过吗,你天生就是读书的人,你还那么年轻,又那么聪明,会有好多好多学校抢着要你,你会读出出息的。”
“阿秀……”刘俊卿再次泣不成声。
“哭哭哭,哭什么哭?烦死了!”马疤子突然一脚扫来,“砰”的一声,那只放在地上的瓷碗被他踢得猛撞在墙上,四分五裂!
“你干什么?”子鹏捅了他一枪:“老实点!往后退!”
“不干什么,听他们哭得烦!”往后挪着的马疤子,一条大腿下,悄悄压住了一片尖锐的瓷片。
秀秀将瓷片一片片捡了起来,捧着碎瓷片刚要走,子鹏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瓷片,拼凑起来,发现拼起的瓷碗缺了一片。看看地上,并没有其他瓷片的影子,子鹏的目光落在了马疤子身上:“你,手上拿了什么?”
“啊?没什么呀?”正在用瓷片割绳子的马疤子吓得一愣。
子鹏抄起了木枪边往马疤子面前走边说:“你转过来。”
“我真没拿什么……”
“我叫你转过来!”
眼看马疤子的小动作就要无处可藏,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喊叫声。子鹏与秀秀同时大吃一惊,回头去看,冲进门来的,果然是气喘吁吁的王老板夫妇!
“哎哟子鹏啊,你可让妈好找啊你……”王夫人身子一软,差点没一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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