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西游记》第71章


器,荡着他的钳口便软了。莫说人间的凡器,就是天上韦驮的降魔杵,倘被他玉火钳一夹,也要夹出水来。故这婆婆从来与人对敌取乐再不能够遂心,故此到处访求。他闻得当年天生石猴孙悟空有条金箍铁棒,乃大禹王定海的神珍铁,能大能小,方是件宝贝,曾在西方经过,却又不凑巧,不曾撞着与他对敌取乐一场,故至今抱恨。新近闻得这孙悟空虽成了佛,他旧居的傲来国花果山受后天灵气,又生了一个小石猴,铁棒重兴,复要到灵山求解,路必经由此过,故命他心腹人押着老僧日夜在此打听,今日果遇着四位老师父,真可谓有缘千里。但不知哪一位是会使铁棒的孙师父?”小行者听了大笑道:“只我便是!我只道是冤家对头寻我讨命,却原来是要我耍棒取乐。棒倒耍耍也好,但只是我如今皈依了正教,做了和尚,自当遵守佛门规矩,怎好去与一个老婆婆耍棒取乐?况我这条棒颇有些斤两,荡一荡就要送了性命,未必有什么乐处。老师父倒不如瞒了他不去报知,让我们悄悄过去了,留他那条老狗命多吃两年饭,也是老师父的阴骘。”老和尚道:“这个使不得!方才小徒在路上看见四位师父,一面来报了贫僧,他心腹人一面就飞星去报不老婆婆了。他们走路俱会驾云,此时只怕已知信了,如何敢瞒?”小行者道:“你不瞒他也由你,只是我不与他要棒,却也由我。”老和尚道:“这婆婆注意师父已非一朝一夕,今日相逢,只怕由你不得。”小行者道:“不由我难道转由他?”老和尚道:“这却难说,只怕要由他哩!”猪一戒听了嚷将起来道:“达师兄倒也好笑,这老师父原说请我们吃了斋走路,今斋不见面,只管断生断死的说这些闲话做什么?”老和尚笑道:“正是,因贪说话忘记老师父们饥了。”遂自起身到厨房中去催斋。不一时,催了斋来,师徒吃完,大家遂收拾走路。老和尚看了道:“列位师父若往别处去,我贫僧就不敢放了,既是西行,留与不留总是一般,只是贫僧也要随行,一来交代明白方见贫僧不是说谎,二来前面还有一个小庵,可备师父们过夜。”小行者道:“是说谎不是说谎,且到对会时再看。有庵儿过夜倒是要紧的。”遂请唐长老上马,大家相扶着西行。正是:
东有东王公,西有西王婆。
无处不有道,无处不有魔。
师徒们又行了数十里路,天色晚了,果然老和尚又有一个庵儿留他师徒们过夜。过了一夜,到次早正打点收拾走路,忽见两个中年妇人仙家打扮走来,手捧着一封战书,寻着老和尚,叫他下与姓孙的师父。小行者接了拆开一看,只见上写着:
大剥山长颜姐姐不老婆婆谨致书于傲来国花果山天生圣人孙麾下:窃闻天毓英雄,未尝无对;人生宇宙,岂可孤行?风啸云吟,世不乏龙争虎斗;花香柳绿,自相应凤倒鸾颠。不逢敌手,安识谁弱谁强;必遇同心,方见或高或下。愚自愧不能窃至精之阴气而生,辛叨最秀之坤灵以立。不须大药,能驻朱颜;懒炼还丹,从他白发。平生薄技,无非擅开阖之大权;终日交锋,不过著感通之妙理。所赖入肉双钳,透心一夹,任古今圣神,未有不生于此而死于此者。故秃戟颓枪,望风远遁;铅槌镴杵,见影先奔。使予独往来而无聊,自咨嗟而有恨,从未有知己之逢,如钜鹿之战以快一时者。止闻孙老师久具石心石骨,已成铁脑铁头。况棒出神珍,坚硬刚强有金箍之号;且用通仙法,短长大小得如意之名,可称鏖战精兵,冲锋利器,倘纵之击搏,定有可观。是以未得相亲,常形梦想;今逢当面,可谓有缘。因肃此陈情,上希电览。倘名不虚传,果称善战,请大开壁垒,以为杀伐之欢;倘真为假托,不敢交绥,可自缚山前,以纳过情之命。战书到日,乞鉴裁批示。
小行者看完了,哈哈大笑道:“这老婆婆甚不知耻,怎要与人厮杀的战书,却撒娇撒痴写做偷汉的情书一般?本不该打死他污辱了我的铁棒,但他既苦苦将头就棒,若不超度他一棒,只道我和尚家不慈悲。也罢,也罢!”就向老和尚讨了笔砚,在战书后大批两笔道:“既老婆寻死,可于过山时纳命。”批完,就将战书递与老和尚,叫他发与来人带回。那两个妇人得了回批,欢欢喜喜去了。这边小行者方叫猪一戒挑行李,沙弥牵马,伏侍唐长老西行。老和尚只不放心,犹或前或后跟随。
他师徒们又行了一日有余,方远远望见大剥山在前拦住,果然好一座山,十分秀美。有诗为证:
山山奇怪突还砑,独有兹山丽且华,
眉岫淡描才子墨,髻峰高插美人花,
明霞半岭拖红袖,青霭千岩列翠纱;
慢道五阴终日剥,一阳不尽玉无瑕。
师徒们到了山边也无心观景,只准备与婆婆厮杀,却又不见出来,欲要竟进山去,又恐怕内有埋伏,只得缓缓而行。正狐疑间,忽听得山中隐隐有金鼓之声。唐半偈听得,便叫:“徒弟呀,我看这个老婆婆先下战书,又不突然轻出,山中却又金鼓喧阗,举动大合兵法,你们须要仔细,不可轻敌。”小行者道:“我也是这等想,师父说得最有理。”便对猪一戒、沙弥二人道:“那婆婆出来,你二人须与我先去冲他一阵,待我在旁边看他有什么本事,就好策应。”二人齐应道:“不打紧,等我们去。”正说不了,只见旌旗招展,金鼓齐鸣,山中先涌出一阵男兵排成阵势,然后涌出一阵女兵俱是仙家装束。女兵阵中,簇拥着一位老婆婆,手提着一柄白玉火钳直临阵前,看见唐半偈师徒四人对面而来,就高声叫道:“来的四位师父,不知哪一位是会使金箍铁棒的孙老师,请上前答话。”
沙弥听见,忙提降魔禅杖上前喝骂道:“哪来的老乞婆?偌大年纪,毛都白了还不知事!怎拣人布施?只问孙老爷的铁棒,难过我沙老爷的禅杖打你不死么?”老婆婆笑道:“金刚般的好汉也不在我心上,何况你一个沙泥和尚,哪里问得到你?我不问你便是你天大的造化,便该悄悄躲去偷生,怎反来争?我不问,想是你倚着有这条禅杖,自以为稀奇,不知这样兵器只好将去擀面,怎敢与我玉钳作对?”沙弥道:“我也不知什么玉钳,我也不知怎么作对,只一顿禅杖打死了你这老怪物,便是我上西天一段功劳。”一面说一面舞起禅杖,照老婆婆夹头夹脑打来。那婆婆果是忙家不会,会家不忙,见沙弥杖来,他不就还钳,先将身轻轻一闪躲过。沙弥见一杖不着,又复一杖打来,婆婆又一闪躲过。躲过了三杖,婆婆见禅杖来带滞夯,然后将玉火钳往空中一举,就似一条白龙直奔沙弥。沙弥初看只是一条,将到面前忽变成两片,似一张大口照着头上直直吞来;沙弥看见,慌了手脚,只得掣回禅杖来抵挡。不期刚刚直抵入他钳中,被他合拢钳只一夹,几乎夹做两段,沙弥急要掣回,哪里掣得动分毫。婆婆笑道:“若是别样兵器,不夹化做铁汁也要夹扁做铁铲,你这条杖儿也要算做有些来历的,夹在钳中尚不扁不化,若要还你,你又要倚着他去生事,不如留下与丫鬟们厨房中拨火用吧!”遂将钳一提,那条禅杖早已在沙弥手中摇摆,沙弥不舍,死命攥住。不道那婆婆力大,再一提那条禅杖,早已提去,反将沙弥带了一跌,爬起来赤手空拳慌慌张张跑回来道:“利害,利害!”
猪一戒看见,笑道:“什么利害!还是你忒不济!怎么自家的兵器都被人钳了去?待我与你去讨来。”遂跑到山前,叫道:“老婆婆好硬钳口,看你不出,倒会夹人,想你是个螃蟹变的。但他们的家伙又光、又圆、又滑,所以被你夹去。”遂擎出钉耙乱舞,叫道:“婆婆,你看我这钉耙,牙排九齿,你也能夹去么?”不老婆婆笑道:“莫说钉耙只九齿,你这和尚就遍体排牙,也夹你个不活。你这些无名的野和尚,不中用的兵器,打人又不痛,抓人又不痒,只管苦苦来缠些什么?趁早躲开!叫你那姓孙的出来会我一会,看他是真是假。”猪一戒笑道:“这老婆婆好没廉耻!老也老了,还要想人,那姓孙的你便想他,他却不想你,不如权将我姓猪的应应急吧。”不老婆婆听了大怒道:“好不知死活的野和尚!我倒饶你性命,你倒转油嘴滑舌来戏笑我老娘。且拿你去敲掉了牙,割去耳朵,做个光滑滑的人彘,看你应得急应不得急!”就举起玉钳劈面夹来。猪一戒已亲眼见禅杖打入钳中被他夹去,便将那钉耙只在钳外架隔,架隔开便乘空筑来。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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