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西游记》第78章


门般的一张大口,要吞小行者。小行者恐遭毒口,急急退回数步,正打帐要跳在空中用棒下捣,忽见那怪物陡然跃起,山摇地动的叫了一声,便跌倒在地,动弹不得。小行者看见,犹恐有诈,反不敢上前。谁知却是猪一戒与沙弥在肚里被那妖怪奔来奔去,颠簸得跌跌倒倒,又听见外面吆喝之声,谅是小行者与他赌斗。沙弥忽然醒悟道:“我们好呆!师兄既往外面厮杀,我们何不内外夹攻?”猪一戒被沙弥点醒,啐了一口道:“我真真呆了!”就提起钉耙,先将他的五脏庙儿一钉耙筑倒,沙弥便竖起禅杖乘势往上将脊梁骨一捣,不期用力太猛,不但将脊梁骨捣断,连皮都捣通了。那蜃妖忍痛不过,故跌倒在地死了。猪一戒见脊梁上捣通,透进亮来,满心欢喜,忙叫道:“师父,造化了!妖精脊梁上开了个不二法门了。”沙弥笑道:“师父,不要听他!妖精脊梁怎称得法门?只好算做个方便门罢了。”唐半偈此时跌得颠颠倒倒,正闭着眼在昏聩之际,忽听得两个徒弟欢喜说话,睁开眼见旁边一个窟窿透进亮光,看见天日,也自欢喜,便道:“徒弟呀!既有门就该出去了。”猪一戒忙到透亮处钻出头来一张,叫声:“惭愧!”但见小行者手拿着金箍铁棒,正在那里审看妖精,猪一戒大叫道:“大哥,不消疑惑着了,妖精已被我们捣断脊梁筋,断送了他的五心三脏了。”小行者猛然看见,满心欢喜,忙问道:“师父怎么了?”猪一戒道:“师父好好的。只是洞门小,被妖精皮裹了头,却出来不得。”小行者道:“这不打紧!”遂将金箍铁棒迎风一晃,变做一口风快的屠刀,照着妖精脊背豁喇一声划做两半,沙弥用禅杖撑开。一霎时,他师徒四人依旧都在光天化日之下。猪一戒忙搀了唐长老,沙弥挑了行李,欢欢喜喜的走了出来。唐半偈问起缘由,方知亏西海龙王收了他的毒气,才能成功,遂向空拜谢。龙王辞别了小行者,自回海去。师徒四众正打点行程,忽西南上蜂拥的赶了百十余人,围绕着他师徒四众拜谢说,亏他们除了地方大害。小行者道:“妖精方才打死,你们偌远,怎生得知?”众百姓道:“是土地公公显灵,先报我们得知的。”定要请了回去过夜。唐长老却不过众人好意,只得看着众百姓去安歇了一宿,次日方脱身早行。正是:
最轻者死生,最重者功行。
死生惟一身,功行在万姓。
不知唐长老此去又何所遇,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唐长老清净无挂碍 猪一戒贪嗔有牵缠
语云:
善自善,恶自恶,善恶分途难假托。怎奈人心雕凿深,故令世界多舛错。持斋便认是菩提,诵经便道是活佛,谁知尽是贪嗔痴,种出众生毛与角。须知我佛清净心,色色空空都不着;一念天堂已上登,但思地狱便堕落。纵有灵明大辩才,转念如圜费揣度。我愿真修自证盟,莫向他人觅衣钵。
话说唐半偈师徒四人,脱离了蜃腹之苦,辞了众百姓,欢欢喜喜又复西行。又行了月余程途,忽远远望见一座高山拦路。唐半偈问道:“徒弟呀,你看前面又见高山拦路,不知是凶是吉,须要仔细。”小行者先已看见,听得师父问他,又细细观望了一回道:“师父,灵山这条路我虽不常常来走,那窍脉相通之处也曾来过几遭,还依稀记得。此去与灵鹫不远,除了灵鹫别无高峰,为何忽又有此陡峻之山?”唐半偈道:“既是往常没有,莫非又是蜃气化的?你们更要小心!”猪一戒听见说是蜃气化的,恐怕又被他吸到肚里去,便放下行李立住脚不敢走。小行者笑道:“好呆子,怎这样胆小!就是蜃化的,也须走到他口边方才吞吸得去,怎隔着许多路便害怕起来?”猪一戒道:“哥哥呀,前日是大造化,撞见那蜃妖没牙齿留得性命,若遇了有牙齿的妖精,嚼碎了吞下去,此时也不知变了粪压在哪块田地上去了?”沙弥听了笑道:“二哥若是这等小心害怕,除非叫铁匠象乌龟般的打一个铁壳,与你套在身上,方敢大胆走路。”猪一戒道:“我说的是正经话,你却当取笑。”只得挑起行李来捂着嘴往前又走。
走到山脚下。大家一看,只见那座山两旁密匝匝都是松林,惟正当中一条岭路,却又十分陡峻,要上岭去必须仰面而行。唐半偈看见光景异常,却有几分胆寒,便勒住马与小行者商量。小行者道:“师父心下既有些狐疑,且住在山脚下,寻个人问问路再走不迟。”遂带转唐半偈的马头,绕着山脚下寻人家。正没寻处,忽左手松林里一声磬响,大家听见欢喜道:“有人问路了。”就沿着那条曲路儿寻到松树林中来。果见一个小庵儿十分幽雅,庵门上题着是“猛省庵”三字,庵门半开半掩,唐半偈分付小行者三人在外面立住,自己却轻轻推开庵门走了进去。走到佛堂前,只见佛堂中一个老和尚,正烧完了午香,忽看见唐半偈立在佛堂外,慌忙走出来迎接道:“老师父从何处来?请堂里坐。”唐半偈进到堂中先拜了佛,然后与老和尚行礼道:“贫僧乃东土大唐国奉钦命差往西天雷音寺见我佛如来拜求真解的,路过宝方,因见前面山岭高峻,不知是甚地方,又不知岭上可好行走,未敢轻易过去,故寻至宝庵求老师父指教。”那和尚看了看道:“从东土到我西域也不容易,怎只老师一人独行?”唐半偈道:“贫僧还有三个小徒在外面,恐怕惊动禅栖,故不敢进来。”老和尚道:“老师既要问过岭难易,说起来话长,令高徒在外面立着不便,请进来同坐了好讲。”唐半偈遂起身,在庵门前叫了小行者三人进去同坐。
老和尚看见三人相貌丑恶,便道:“师徒同道,为何不同貌?”小行者道:“你晓得什么?貌若相同,道就不广了。只问你这条岭可是一向有的?闲事不要你多管。”老和尚听见小行者说话蹊跷,惊问道:“这位师父象是西天曾走过一两遭的。”小行者道:“你怎生晓得?”老和尚道:“若不是走过一两遭,为何开口就问这条岭一向有无?”小行者道:“走是走过儿适,因是云来云去,记得不真,细细想来,恰象是这条岭一向没有,故此问你。”老和尚听了,连连点头道:“果是这话,不是说谎。”唐半偈道:“自开辟天地便有山川,况这条岭参天插地,又不是一丘一壑,人力能培,为何说个一向没有?”老和尚道:“老师父有所不知,我这西方佛地从来平坦,不立关防,不设机械,莫说贤愚贵贱老少男女,洗心涤虑,尽可皈依;便是沙场战卒市井屠儿,一念真诚,亦不妨立地便入。故西天成极乐之国,我佛著万善之名。从后汉到今,就是孔仲尼儒教圣人,李老聃道教之祖,也莫敢与我佛并尊。不期后来佛教日盛,为性命真修者少,贪善名假托者多,往往挂榜修行,招摇为善。念两卷经文便道是莫大慧根,吃几日善斋便以为无边善果,烧一炷香便希冀冥中保佑,舍一碗饭便思量暗里填还,甚至借修桥补路科敛民财,假赛会迎神贪图己利。这还是无知的百姓所为,还有一等不肖的和尚,满口胡柴,充做高僧,登坛说法,哄骗得愚夫愚妇,金钱供献,奔走如狂。还有一等痴心的和尚,一窍不通,寸善未立,妄想成佛作祖,躲到深山穷谷中,白说苦修,不知修些什么?把那父母的遗体冻饿,至死不悟。还有那些焚顶燃指,沿街绕巷敲梆撞钵要求布施的,一时也说他不尽。总之,贪嗔痴欲,奸盗诈伪,无所不有。遂将我佛清净法门,慈悲愿力,弄做个口舌是非之场,万恶逋逃之薮。故我佛如来深悔将道法流传中国,误了众生,是以近来一字一言不肯妄传,又恐怕还有不知耻的僧人又来缠扰,故将灵鹫后岭中分了一支移于此地,就叫做中分岭,以为界限,隔绝东西的这些孽气。故说个一向没有,这位师父果看得不差。”唐半偈道:“世尊既移此岭隔绝东西,为何又留岭路与人往来?”老和尚道:“终是我佛慈悲,因念慧灯不灭,恐有真正佛器皈依,不忍一概谢绝,故留此岭路。”唐半偈道:“既存岭路,与不移岭何异?”老和尚道:“岭路虽存,岭头上却造了一座中分寺,请了一位大辩才菩萨住在里面,凡是过岭善信,都要请大辩才菩萨照验。菩萨容过去,便轻轻过去了,若是菩萨不容过去,你便是神仙也飞不过去。”唐半偈听了,忙立起身来称谢道:“多蒙老师父指教,我们须早早上岭去求请大辩才菩萨照验。”猪一戒听了就去牵马,沙弥就去挑担,小行者就打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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