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牙》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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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长时间,神站起来,走进小屋里去。出来时,白牙满怀忧惧的观察着,他既没有木棒皮鞭,也没有武器,受伤的手倒背仔后面,也没戴任何东西。像以前一样,隔着几尺,他仍然坐在原来的地方。
他拿出一小块肉来。白牙竖起耳朵,以一种怀疑而警惕的态度同时观察着肉与神,注意着任何可以发现的动作,全身紧张,预备役看见任何有敌意的征兆就逃开。
处罚依旧迟迟没有实施。神志是拿了一块肉,送到他的鼻子跟前;那肉仿佛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手急促的将肉送给他的动作明示出邀请的意思,但白牙仍然非常怀疑,拒绝碰一碰肉。神聪明绝顶,谁也难以料定,在这表面上看来显然无害的肉后面。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根据以往的经验,特别是与印第安妇女相处的经验,肉与处罚常常不祥的联系在一起。
最后,司各特将肉扔到白牙脚下的雪地上。白牙小心翼翼的嗅一嗅,与此同时,眼睛盯着人而不是肉。什么事也没有。他将肉吞进口中,吃了。还是没事,司各特又给了他另外一块肉。他仍然拒绝从手中接肉,他便照旧将肉丢给了他。这样,重复了许多次。
但是后来,司各特拒绝将肉扔出来,坚持用手送给他。肉很好,白牙则很饿,他怀着无限的小心,一点一点的向手接近,最终决定从手里吃肉。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神,伸着脑袋,耳朵倒贴,脖子上的毛发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喉咙里滚动着一种低低的吼声,警告道跟他看玩笑是不行的。他吃了肉,没事;又一块块吃了所有的肉,也没事。
处罚依然迟迟没有实施。
他舔一舔嘴,等待着;司各特继续讲话,其中蕴涵的仁慈是白牙从未感觉过的。他心中升起一中未曾体验过的感情,感到一种非常奇怪的满足,仿佛充实了他生活中的某种空虚。
接着,本能的刺激与以往的经验又再次警告他,神们非常狡猾,可以用种种出人意料的方法来达到目的。他想,一定是这样的!
现在,司各特那只狡猾的可以实施伤害的手伸出来了,向他的头上落下来了。虽然那只手充满了威胁,但神继续讲话的声音问头儿和蔼,使人信任。声音使人心平气和,但手不能使人信任。这种情感与冲动的内在矛盾,折磨着他,几乎要将他撕成碎片。他竭尽全力控制着。用一种难得的犹豫将两种在心中对抗、争夺支配权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妥协了。
他吼叫,竖毛,耳朵倒伏,然而,他既没有咬,也没有跳开。手落了下来,越来越近,触着了耸立的毛发的末梢,随着他的畏缩向下更紧的压迫他。他缩下去,有些颤栗,但仍然控制着自己。他一天也不曾忘记人类的手所带给他的不幸。但既然这种折磨——手对他的触摸以及本能的侵犯,是神的意志,他就得努力服从。
手抬起来,又落下,周而复始的、轻轻的拍着抚慰他。白牙的毛随着手的每一次抬起,就耸立起来,而多则随着手的每一次落下就倒下去,瓮声瓮气的咆哮声涌到喉咙口。白牙警告的坚持吼了又吼,表示自己准备对可能受到的任何伤害进行报复。谁也说不定,这位神的隐藏着的动机会何时暴露,那种使人感到信任的声音虽是都有可能在瞬间变成怒吼,温和而爱抚的手也许会在突然间像老虎钳一样夹得他毫无办法,从而进行处罚。
然而,神继续和气的讲下去,手一直是轻轻拉起来,又落下,毫无敌意。白牙的感觉是双重的,这轻拍束缚他,违反要求个体自由的意愿,与他的本能的口味不相吻合;但也没有造成肉体上的痛苦。从生理角度讲,它反倒是愉快的,这种愉悦甚至随着轻拍渐渐的变成对耳根的摩擦更加增强。然而,他继续保持着恐惧与警惕,担心会遭到意想不到的不幸。两种感情此起彼伏的支配着他。他一时苦,一时乐。
“哦,我真的要下地狱了!”
迈特卷着袖子,从小屋里出来,手端一盆洗刷过碗碟的污水正要倒掉。正说着话,看到尾等·司各特拍着白牙,愣住了。
他的话音打破沉默的时候,白牙跳开了一步,粗暴的向他吼叫。
迈特看着他的老板,衣服破不以为然的样子。
“司各特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斗胆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您是十七种不同的大傻瓜,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威登·司各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带着一种毫不在意的神态走向白牙,安慰的对他讲话,但时间并不长。接着,他又慢慢伸出手来,继续被打断了的轻轻拍打白牙脑袋的工作。白牙忍耐着,怀疑的目光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而不是拍他的人。
迈特郑重其事的发表自己的看法:”毫无疑问,您可能是头号顶呱呱的近况专家,然而,您在小时候丧失了一个良机,没有悄悄地去加入到马戏团里。“一听到他的声音,柏雅再次咆哮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摆脱点正在安慰的抚摸着他的脑袋与颈背的手。
对于白牙而言,这既是一种约束——旧的仇恨同志的生活的结束,又是一个开始——一种新的无限美好的生活处见曙光。实现这个目标。威登·司各特需要多加思索和无穷的忍耐,而白牙则必须违反经验的教训,将本能与理智的刺激和冲动置之度外,戳穿生命本身的虚伪性。这不亚于一场改革。
他所理解的生命,其中不仅没有容纳他现在所做事情的地位,而且它的一切潮流,都与它现在献身从事的南辕北辙。就事情的全部简单而言,他必须改弦更辙,而且,这一次改变的角度,要比主动从”荒原“回归,接受灰海獭为主任的那一次大得多。
那时,他不过是一只小狗,天赋的素质香味定型,非常柔软,有待环境用拇指开始对他工作。但是现在,情形截然不同。环境拇指的工作几近完美,已经将他陶冶、塑造、锻炼成一只凶恶、怀恨、不知爱也比可爱的”战狼“。要晚唱这次改变,就像要生活颠倒过来一样。但是,此时此刻,他不再拥有青年时的那种可塑性,他的素质变得坚硬而结实,钢铁一般粗糙,经营而刚强,他的精神变得刚毅似铁,他的全部的本能与公理,已经结晶成为固定的规律、训诫、厌恶与欲望。
当然,在这次重新定位的过程中,压迫他,推动它的,还是环境的拇指,这指拇指就是威登·司各特。他一直深入到白牙天性的根基,用仁慈打动他已经失去生机,几近枯死的生命潜力,软化已经变得坚硬了的素质,再塑造成比较好的形式。
生命的潜力之一,便是”爱“,它会取代”喜欢“。”喜欢“是白牙与神相交,曾经产生过的最强类的感动之情。然而,爱不是在一天之内就产生的,而是从”喜欢“开始,慢慢的发展,超越了喜欢。白牙虽不再被铁链扣住,但他并不逃走。他喜欢这位新的神。这里的生活,当然要比在每人史密斯那里度过的牢笼生活好,而他又必须拥有一个神。他的天性中,就有对人类主宰的需要。早在离开”荒原“、爬到灰海獭脚下,承受预料之中的责罚的时候,对人类的以来就印在了他的身上;当长期饥荒过去之后,灰海獭的村子里又有了鱼时,他再次从”荒原“回来,于是,烙印第二次又烙在了身上,结果根深蒂固。
因为需要一个神,而且威登·司各特比美人史密斯好得多,白牙留了下来,主动地担负起看守着人财产的责任,以表示自己对主人的忠诚。雪橇狗睡了以后,他就在小屋的四周徘徊,因此,当威登·司各特出来解围之前,第一位造访的夜间来客总是不得不用棍子将他击退。不过,柏雅很快就能够讲正直的人与小偷区别开来,鉴别脚步与行动的实际价值。他警惕的盯着,但让那些步伐很重的人一直走向弯弯曲曲,小心翼翼、鬼鬼祟祟、边走边瞧的人,他则毫不客气,而这种人,也总是突然慌慌张张,狼狈不堪的溜之大吉。
威登·司各特自己承担了不久白牙的任务,更严格的说,是人类犯下的虐待白牙的错误。他觉得,这是一个良知的原则问题,人类虐待拔牙,欠下了一笔债,必须得偿还。因此,他对这只”战狼“特别和善,每天都用很长的时间拍着白牙,抚摸他,安慰他。
对这种爱抚,白牙最先是怀疑,抱有敌意,渐渐的,喜欢起来。但他的吼叫总也改不了,从轻拍开始,直到结束。不过,这种吼声不同以往,带有一种新调子。陌生的人是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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