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英雄》第63章


“大姑娘,您老尽管划下道来,姓齐的接着。”齐万成心下松了一口气,他生怕那姑娘冒冒失失地跳进油锅里,他自己清楚,那锅里有“猫腻”,他不能让他大侄子死在里边。
石秀举起转轮手枪,对做见证的五个老混混儿说道:“这枪里有六颗子弹。看好了。”她挥抢连击五响,把大铁锅击漏了,汤汤水水流了一地,一股子酸味飘了出来。“还剩下几颗子弹?”
“一颗。”
“聪明。”她把枪掰开,用手一打转轮,装子弹的轮子飞也似地转了起来,她又利落地把枪一合。“现在,咱们谁也不知道那颗子弹在什么地方,打到第几枪才响就全凭运气了。”
齐万成瞪着眼睛望着她,没言语,这些事他不懂,可又不能明讲自己不懂。金善卿知道,这是俄国人最爱玩的游戏,以此赌博,也有赌命的。
“你先来,我先来?”石秀不依不饶,拿着枪在齐万成眼前比划着。齐万成阵中一片喧哗,替他鼓劲。
“怕了吧,还是我先给你做个样儿看一看。”她举手就向自己的头上来了一枪,没响。
汪洋从后边上来,要夺她的枪,被她拿枪一指,退了下来;金善卿也要上前,却被方才闹着跳油锅的宝姑娘给拉住了,“别瞎掺和,看她的。”她低声道。
“你自己来么?”石秀凑到齐万成近前,冷不丁地举枪照着齐万成的脑袋就是一下,也没响。“你的运气不错。”她举起枪看了看,又道:“下一轮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看你也像个汉子,怎么这么没囊没气的,还是我来吧。”又照自己脑袋来了一枪,还是没响。她没等齐万成回过神来,就照他脑袋来了一下,把他吓得一躲,没响。四下里轰地一阵喧哗,齐万成这一躲不够英雄。
“别担心,就还有两下,一会儿就完。”说着照自己脑袋开枪,没响。“哈哈,想死都这么难,这运气可算是坏透了。”
对垒的双方和看热闹的都涌了上来,把石秀和齐万成围在核心。总共六颗子弹,开了五下空枪,最后一颗必定是要响的。
大冷的天,齐万成的汗下来了。他没经过这个,一个美得吓人的大姑娘拿把枪指着他的头,这还是头一回。
“要不这么着吧,我看你不大得劲儿,我替你挨这一枪吧。”石秀拿枪指着自己的头,却没动手。“可又不对了,这枪该是你的,我就算是再想死,跳河上吊有得是法子,这一枪还是你自己受着吧。”她又把枪顶在齐万成的头上,却停手不动了。
“开枪啊,打呀!”
“开呀,不打你不是爷儿们。”
“她本来就不是爷儿们,打呀。”围上来的众人七嘴八舌。
石秀拿枪的手稳稳的,眼睛盯着齐万成的眼睛,低声道:“别怕,连疼也不疼,一下子就完了。要是不愿受这个,你不妨认个错。”
“大丈夫顶天立地,死也不认错。”齐万成目中充血,伸手来拿枪。“看爷爷自己来……”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后边一阵大乱,一股人流涌了过来,把两边的阵脚冲乱了。有人大叫:“不好啦,乱兵下来了。”北边立时响起一片枪声,众人四散奔逃。
齐万成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倒不是怕死,耍人儿的哪能怕死?这话也得咬着后槽牙说。他庆幸的是,他油锅中的“猫腻”没给揭穿,保全了他的脸面。革命党太可怕了!他们不得江山才怪。他独自坐在那里感叹,全不顾袁世凯的北洋乱兵冲了上来。
好几股乱兵冲进天津,抢劫放火,很是闹了两天。这就是着名的“壬子兵变”,袁世凯借这么个机会正好找着说辞,他的北洋新军舍不得他,他要是一旦南下,北方的局势不一定会糟到什么样,得了,还是定都北京来得方便,孙大总统在南京干生气,一点儿辙也没有。
金善卿的仁寿当铺给乱兵抢了个净光,幸喜没烧,还有重整的机会。损失的钱财对于他来讲还算不了大伤耗,连同齐万成骗去的两万块,一共损失了十来万大洋。没就没了吧,只要是革命党还在,这钱还有得赚。
天气大暖了,雪花飘到地上立时化成了水,好在新车站的月台上有天棚,出门的和送行的都淋不着。汪洋上北京述职,顺便汇报兵变的情况,也没带多少行李,简便得很。来送行的只有他一个人,因为北方支部暗杀汪洋的命令还有效,不得不小心。
他从心底里感激汪洋这个朋友,与齐万成闹事那天,乱兵下来的时候,汪洋拿他的巡警把革命党跟乱兵隔了开,他的朋友没受一点损失。看起来自己这辈子成不了革命领袖,临事应变的能力太差,这是个极大的缺点。
事后宝义姑娘埋怨他:“自己不明白的事别往上抢,我跳油锅有我的道理。”他问:“跳油锅还有道理?”她说:“你没闻见那股子酸味么?我在学校学过西洋化学,这么做有科学根据。”但他还是不明白。
“再见。”隔着头等车的车窗,汪洋拉着金善卿的手道。“你是个好朋友,我喜欢你。”他的眼中闪着泪花。
金善卿倒没怎么激动,因为他看到了另一幕出人意料的景致:一个年轻人,学生模样,夹着个书包和一柄雨伞走在前边,后边三个同样年轻的小伙子,把雨伞扛在肩上,像是扛枪,往三等车厢那边去了。这是南市法场上的那四个死囚。
“再见。”月台上响铃,火车鸣笛,这回该轮到金善卿激动了。日后要再见这个朋友可就难了!他终于明白了汪洋出行的目的,心中感叹。
火车开动了,像只喘息的巨兽。驶过几节车厢之后,金善卿一瞥之下发现了一个人,短颔环眼,坐在头等车里盯着他看,笑模笑样的。是豹子头。糟糕!
姑且算是结尾
半个月之后,金善卿与宝义正在家中下棋。他刚接了北洋新军的一笔军火订单,百十来万的生意,刨去开销,纯利也得有个十七八万,为此他的心情大畅。谁说干革命这活儿都是玩命?还是有好日子过的。
门房送进来一封信,从武汉寄来的,落款是石秀。怪不得这十几天没见着那姑娘,原来汪洋带着她私奔,投靠了武汉革命政府,在副总统黎元洪手下找了份好差事。
“信上还说什么?”金善卿挺佩服这俩人的勇气。
“豹子头在武昌染上时疫病死了,他们让人把骨殖运了回来。”宝义有些伤感,那一定是个点三八口径的时疫。
“我这心里一直不安。”用作诗的手法,这叫起兴,目的是转移宝义的注意力。金善卿是个心思细密的情人。“石秀那天拿着枪跟齐万成赌命,你怎么不让我拦住她?”
闯过了大风大浪,与个可人的姑娘谈谈说说,实在是件惬意的事。
“那是俄国赌法,不过俄国人赌的时候,都是把眼蒙上,免得看清子弹的位置。我们女子暗杀团里,晁天王带着我们常玩。”宝义只是淡淡地讲述,没有表情。“开过枪的子弹,发火帽上都有个小孔,剩下那颗子弹在哪,也就一目了然了,想让谁挨枪,不过是个次序问题。混混儿们不会懂这些。”
“原来是骗人的玩意儿。”
“那个姓齐的混混儿也在骗人。他那油锅里装的不是油,一大半是醋,拿鼻子一闻就知道。那东西烧开了,冷热刚好够洗澡的。”宝义讲这话时略有些歉意,因为金善卿闯出去跳油锅的举动,着实是英勇,揭破这个谜底,也就是打破了他心里的那一点英雄气慨。
看起来,真正的傻人只有我一个。金善卿长吁了一口气。
“那也未必。”宝义很懂他的心事,劝解道。
——————————end——————————————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小说下载网……。。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