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治三国》第33章


祢衡终于站在了小罗的面前,离他只有一丈有余的距离。
这一天的会面,已无数次在祢衡的脑海里预演过。
他很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要用他的思想侵略小罗的大脑,用他的口才纂改小罗的意志。就在今天,就在这里,他要走对一步路,说对一句话,交对一个人。
祢衡一进入小罗的府衙,眼中便再没有别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罗的身上,他已经完全进入战争状态,小罗就是他的对手,他的敌人。
诸君不妨自问,倘你见到一位相国级别的人物,并且你见到他不是为了歌功颂德,而是有求于他,你已经走投无路,只有他,拔九牛之一毛便能将你拯救。
那么,你愿意给他留下怎样的第一印象?我想,大概每个人的答案都不甚一样。
对祢衡而言,这样的问题是个伪问题,根本就不成立。
祢衡想的不是他应该留给小罗怎样的第一印象,而是他应该强加给小罗怎样的第一印象,关于这个第一印象,小罗有权评价,却无权拒绝。
当然,这是建立在祢衡拥有强大的自信和无畏的勇气的基础之上,对那些只想安安耽耽过日子、信奉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人来说,还是请勿模仿为好。
从祢衡迈过寝宫的门槛的那一步开始,他便在用狂放的肢体语言刺激着小罗的神经。
他高昂着头,目不斜视,步伐宽阔而有力,浑身散发出利剑出鞘的夺人气势。
在他英俊而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到丝毫乞讨者的惶恐和悲伤,有的却是施舍者的自在和怜悯。
他仿佛并非身处在万民仰望的高高庙堂,在他看来,这里只是一处任他纵马游缰的无主草场。祢衡向小罗行礼,仅长揖而已。
祢衡的狂妄,半是天性,半是蓄意。所谓大知似狂,不痴不狂,其名不彰。
小罗半躺着,审视着祢衡。尽管他不动声色,但无疑祢衡已强加给他这样的印象:这是一个高傲而强悍的人,这是一个专注而坚毅的人,这是一个可以被毁灭、但绝不会被打败的人。
关键是,这样的人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总是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于是,在正式的会谈开始之前,祢衡便已经成功地给会谈双方的关系定下了他想要的调子。
祢衡和小罗四目相投,如两只动物般互相打量,带着七分挑衅,三分提防。
小罗昔日在战场和官场上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时至今日,他丝毫没有懈怠,心态始终在战场和官场之间游移。
作为精明的战略家,他想的是:眼前这位祢衡能的眼光到底有多高?在这位祢衡的眼光下,能给我将来带来什么长远利益?
作为出色的权术家,他想的是:他有哪些长处可以供我使用?哪些缺陷可以便于我驾驭?
能将这两种具有互补性的思考方式集于一身,让小罗颇为得意,而他自从政以来能铲除奸佞,举任贤才,一帆风顺,这也是一极大之原因。
但,祢衡同学是何等人物!他对小罗的研究早已透彻在心。
早在当年一起就学于孔融门下之时,祢衡和郭嘉就游说的技巧作过无数次的探讨,并达成这样的共识:“说人之法,有如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必先知所说之心,尔后方以吾说当之。”
知所说之心,找出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只需轻轻一击,便足以辉煌大胜。
那么,眼前这位相国,传说中的张小罗,贤明与权力并重,阴险与智慧的化身,他的破绽会在哪里?
作为蓄势待发的祢衡,又将如何一击致胜?
第三十五章 祢衡之论
小罗的府衙内一片安静,好似风暴来临前的安静。
所有的人都预感到有些奇特而瑰伟的事情将要发生,这些事情将在未来产生深远而强烈的影响。他们期待着,为能亲眼见证而兴奋莫名。
从没有人如祢衡这般能带给小罗如此大的压力,使他艰于呼吸。
不就是一个狂士嘛?看看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他下意识地欠起身来,打破了冻结的沉默,冷冷地说道:“你就是祢衡?”
祢衡一直在等待着小罗先开口说话,他等到了。
小罗沉不住气,他表现出了他的好奇心。而无数的教训表明,正是好奇心要了猫的命。
“平原祢衡,拜见陈留相国。”祢衡简单而直接地回答道。诸如“三生有幸,久仰久仰,不胜荣光”这类阿谀之词,祢衡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好在小罗他是现代人,也不在乎这些虚文形式,他看着祢衡,懒洋洋地道:“听华歆说,你乃是孔融先生的得意高徒,号称有动摇山河之志,经天纬地之才。”
“祢衡不敢自谦。”
“哼,你倒确实一点也不自谦。不过,本相另外还听说过一个祢衡,两个月前在本相府前公然辱骂护府武士,咆哮无状,你可认识这位祢衡?”
“回相国,两祢衡是一祢衡。”
小罗见祢衡爽快应承,便脸色一墨,故意斥道:“你可知罪?”
“祢衡知罪。”
“你可知此乃死罪?”
“确是死罪。”祢衡答道。
小罗的脸上一瞬间竟露出失望之色。原来祢衡狂士也不过如此,吃自己一吓,便乖乖地认了,而且似乎连加以狡辩抵抗的欲望也没有。
祢衡却从容接着往下说道:“不知祢衡何时能见到那八位护府武士的人头?”
小罗没转过弯来,本能地回了一句:“你说什么?”以他的身份,说出这样弱智的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身处古代,在现代人小罗的字典里,根本就不该有“你说什么”这四个字。
他只得轻轻地啜一口清茶,以掩饰尴尬。
祢衡将小罗的行状尽收眼底,道:“普天之下,人所共知(夸大),相国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争往陈留,求归相国门下。
相国敬贤爱士之名,近播兖州之境。是以,吾以为,兖州之内,相国最贤。”
给小罗扣上这样一顶他非戴不可的高帽之后,祢衡又道:“祢衡背井离乡,抛妻弃子,远来陈留,慕相国之名,以相国为重士也。
祢衡虽愚,投奔相国之心却不可谓不诚,然而方才登门,未及入室,便横遭护府武士之辱,辱之不足,又复殴之,此事为当日数十人所共见,非祢衡所敢编造。
此八武士不死,则天下之士必视相国之门为畏途,心寒而不敢至也。
天下皆以相国之敬贤爱士为有名无实,心耻而传为笑也。
以八武士之人头,回相国之美誉,换天下之归心。相国明见高远,何去何从,当不必再待祢衡多言。”
小罗这才醒过味来,敢情祢衡说的死罪,不是他自己个的死罪,而是护府武士的死罪。
偏他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辞,拿天下来压人,倒也不好驳得。
虽说自从发布招贤令两个月以来,前来投奔的贤士数量的确明显下降,几乎是一些道貌岸然之辈,但祢衡请砍八武士之人头,这却要斟酌斟酌,毕竟是八条人命啊。
小罗当即岔开话题,道:“且搁置此事不论。你不远千里而来投,我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祢衡知道,有些事缓则易就,急则难成,是以也不再纠缠,他来此,并非专为取八武士之人头,而是久等小罗此刻一问。
他没有急着回答,看了看左右,只是谨慎地道:“愿少闻。”(听到的人越少越好)
小罗挥了挥手,官员和舍人躬身而退。
祢衡又道:“愿更少闻。”(最好没人听到)
小罗不耐烦的动了动手指头,李儒等人也退下。
华歆屁股贼沉地坐着,心想以他和祢衡的交情,今天这场戏自己是看定了。
祢衡却以目光逼视着他,不怒而威。
华歆明白了自己的在场对祢衡也是一种妨碍,只得带着沮丧和懊恼离开。
偌大的府衙内,只剩下两个人,小罗和祢衡,却丝毫也不显空旷寂寥。
这两颗巨星碰撞而出的无形火光,早将所有的空间弥漫殆尽。
祢衡开口道:“祢衡闻知,相国门下招贤以来,贤士蜂拥而至,可谓冠绝天下也。有此事乎?”
祢衡牌的高帽确实非同凡响,小罗越戴越舒服,越戴越喜欢,他得意地一捋小胡须,道:“多吗?我觉得不多啊。”
说完,微笑地望着祢衡,等待着祢衡继续对自己吹捧夸奖。
祢衡却站起身来,沉思着踱了两步,再转身面对着小罗,他用狂热的眼神紧盯着小罗,厉声说道:“除了贤明之士,请相国尽诛门下无用之士。无论亲疏贵贱,身份高低,请一切杀之。”
祢衡说完,手掌同时往下猛地一斩,其力道之大,竟似能于虚空中触发风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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