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相信任何人》第55章


“好的。”我说,“谢谢你。”
他递给我一把钥匙,我们走上了楼梯。在楼梯的第一个平台处是几个房间,可是我们绕过它们又上了一段楼梯。我们爬得越高房子似乎缩得越小,天花板变矮了,墙壁也向我们合拢过来。我们又经过了一间卧室,站到了最后一段台阶的起端,这些楼梯通向的一定是屋子的最高处。
“你的房间在那儿。”他说,“那里只有一个房间。”
我谢了他,他转身下楼,我上楼向我们的房间走去。
*****
我打开了门。房间很黑,尽管在屋子的顶部,却比我预想的要大。我可以看到对面的一扇窗,窗户后亮着一盏昏暗的灰色灯,映照出了家具的轮廓:一张梳妆台,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扶手椅。隔壁酒吧的音乐一下下敲击着,不再清晰,变成了沉重的、闷闷的低音。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恐惧再次笼罩了我,跟在旅馆外遇到的恐惧是同一种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更加糟糕。我的身体凉了起来。有什么不对劲,但我说不清楚。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觉得难以呼吸。我觉得自己仿佛快要淹死了。
我闭上了眼睛,仿佛希望再睁开的时候房间看起来会变个样,可是事情并非如此。我心中充满了恐惧,不知道如果打开灯的话会发生些什么,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会带来灾难,毁灭一切。
如果我扔下笼罩在黑暗中的屋子转身下楼的话会怎么样呢?我可以平静地经过那个高个子男人,穿过走廊,如果有必要的话再经过本,走出去,走出这家酒店。
不过毫无疑问地,他们会认为我疯了。他们会找到我,把我带回来。那我会怎么跟他们说?那个什么也不记得的女人有种她不喜欢的感觉,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们会觉得我很可笑。
我跟我的丈夫在一起,我到这里是为了跟他和解。待在本的身边我很安全。
于是我开了灯。
灯光耀眼,我努力让眼睛去适应环境,接着看见了屋子。并不起眼。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地毯是蘑菇灰色,窗帘和壁纸都是花朵样式,不过不般配。梳妆台上有三面镜子,一幅画着鸟的画已经退了色,挂在梳妆台上。一张藤条扶手椅的垫子上却又是另外一种花朵样式。床上罩着橙色的床罩,上面有菱形花样。
对于准备度假的人们来说,我看得出订到这样一种房间会让他们失望,可是虽然本给我们预定了这个房,我却没有感觉到失望。熊熊的恐惧已经烧光了,变成了担心。
我关上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在犯傻。妄想。我必须忙起来,做点事情。
屋里感觉有些冷,一丝微风吹拂着窗帘。窗户是开着的,我走过去关上了它。关窗户之前我向屋外望了望。我们的屋子很高;街灯远远地在我们的脚下;海鸥静静地伫立在街灯上。我的目光越过窗外的屋顶,看见了悬在天空的冷月、远处的大海。我可以辨认出码头、螺旋滑梯、闪烁的灯光。
然后我看见了它们。那些字,在码头的入口处。
布赖顿码头。
尽管夜晚寒冷,尽管身体发着抖,我感觉眉毛上结起了一滴汗。现在讲得通了。本带我来了这儿,布赖顿,灾难在我身上发生的地方。但是为什么呢?难道他以为回到夺去我的生活的地方我会更有可能记起发生了什么?他是否认为我会想起是谁这样对我?
我记得读到过纳什医生曾经建议我来这里,我告诉他不行。文人小说下载
从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说话声。高个子男人一定正把本带到这儿,到我们的房间里来。他们会一起搬行李、把它抬上楼梯,绕过难走的平台。他很快就会到这儿。
我应该告诉他什么?说他错了,带我到这儿来不会有什么帮助?说我想回家?
我向门口走去。我会帮忙把行李搬进来、打开,然后我们会睡上一觉,然后明天——
我突然想了起来。明天我又会什么都不知道了。本放在他的皮包里的一定是这些东西。照片、剪贴簿。他会用带来的东西又一次解释他是谁、我们在哪里。
我想知道自己是否带了日志,接着想起来曾经拿了它放在包里。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今晚我会把它放在枕头下面,那样明天我就会找到它、读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能听出本在平台上。他在跟高个子男人说话,讨论如何安排早餐。“我们很可能想在房间里吃。”我听见他说。一只海鸥在窗外发出了鸣叫,吓了我一跳。
我向门口走去,然后看见了它。在我的右手边。那是个卫生间,开着门。一个浴缸,一个马桶,一个水池。不过吸引我注意的是地板,它让我满心恐惧。地板上铺着瓷砖,图案很少见:黑色和白色成对角线交替着,让人发狂。
我张开了嘴,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变冷。我想我听见自己喊出了声。
那时我明白了。我认出了那个图案。
我认出的不仅仅是布赖顿。
以前我曾经来过这里。这个房间。
门开了。本进来的时候我没有说话,但我的脑子里思绪飞奔。这是我受袭的那个房间吗?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会来这里呢?前一阵子他甚至根本不想告诉我我被袭击的事,怎么突然就转变态度带我到了事发的房间呢?
我可以看到高个男人就站在门外,我想叫他,让他留下来,可是他转身离开了,本关上了门。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他看着我。“你没事吧,亲爱的?”他说。我点点头说没事,可是感觉这个词仿佛是被我挤出来的,我感觉体内有一股股恨意在翻涌。
他握住了我的胳膊。他勒得有点太紧了;再紧一点儿的话我就会开口说几句,如果再松一点儿的话我怀疑我都不会注意到。“你确定吗?”
“是的。”我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定知道我们在哪里、这意味着什么。他一定一直在计划这一切。“是的,我没事。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接着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纳什医生。一定跟他有关。否则为什么本——这么多年来他本来早就可以这么做却一直没有——现在决定把我带到这儿来呢?
他们一定联系过了。也许在我把和纳什医生的会面告诉本以后,他打过电话给他。也许上周某个时候——我对上周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安排了这一切。
“你为什么不躺下?”本说。
我听见自己说话了。“我想我会的。”我转身面对着床。也许他们一直有接触?纳什医生说的可能都不是真的。我想象着他在跟我说完再见以后拨打着本的号码,告诉他我的进展情况。
“好姑娘。”本说,“我本来想带香槟来的,我想现在去拿点来。有家商店,我想。不是很远。”他笑了:“然后我就回来找你。”
我转身面对着他,他吻了我。在这个地方,他的吻逗留着。他用嘴唇轻拂着我的唇,把他的手埋进我的头发里,抚摸着我的后背。我努力抵抗着逃开的冲动。他的手又往下挪了,沿着我的后背放到了臀上。我拼命咽了一口唾沫。
我谁也不能相信。不能相信我的丈夫,不能相信那个一直声称是在帮助我的人。他们两个人一直在共同密谋着这一天,他们显然已经认定当这一天到来时我要面对发生在过去的恐怖事件。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好的。”我说。我稍稍掉开了头,轻轻地推了推他,让他放我走。
他转过身离开了房间。“我把门锁上。”他说着关上了门。“小心不为过……”我听到门外传来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开始恐慌起来。难道他真的打算去买香槟?还是去跟纳什医生见面?我不敢相信他瞒着我把我带到了这个房间里:又是一个谎言。我听见他下了楼梯。
我绞着双手坐在床边上。我无法让思绪冷静下来,没有办法停留在任何一个念头上。恰恰相反,我感觉念头纷杂,仿佛在没有记忆的思维中每一个想法都有太多成长迁徙的空间,在阵阵火花雨中跟其他的想法碰撞,再旋转着拉开距离。
我站了起来。我感觉很愤怒。想到他会回来倒上香槟,跟我一起上床睡觉,我就无法面对。我也不能忍受想到他的皮肤贴着我的皮肤,不能忍受夜里他的手会放在我身上抚摸我、压着我,促使我迎合他。我怎么做得到呢,在没有自我的时候?
我愿意做任何事,我想。任何事,除了那些。
我不能待在这儿,在这个毁了我的生活、夺走了我的一切的地方。我试着算出自己还有多少时间。10分钟?5分钟?我走到本的包旁边,打开了它。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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