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第190章


对你说,不信你去问他?
邹元标果真去申时行府中拜访,他径直走至堂前,拜揖后问申时行:申大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认为皇上明年会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吗?
申时行轻声说:会吧?我不知道,我们是臣子,只能尽心了。
邹元标大声说:陈大人说,你是敷衍,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你是主张听皇上的,要废长立幼是不是?
申时行说:我没那么说。
邹元标说:可你那么做了,你是一个软弱的人,就是皇上要你归隐,能怎么样?至多也就像是张四维,死在家里,有什么了不起?你一心奉迎皇上,还算是什么首辅?
申时行长吁一口气,看定邹元标:你认为首辅是什么样子的?应该跟你们一起吵嚷,跟你们一起上疏,跟你们一起逼迫皇上吗?
邹元标一叹,我明白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邹元标起身就走。
申时行大声说,我告诉你,邹大人,我是想着,皇上要是一心立三皇子常洵为太子,你也赞成他吧?这件事毕竟不是大事。
邹元标大声喝斥他:申大人,你是首辅,你说这件事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皇上立太子,废长立幼,没有了规矩,这不是大事吗?大明朝会乱的,你说的大事是什么?
申时行说,天下兵乱要剿,天下灾难要赈,河水要治,堤防要补!潘季驯病倒了,还在堤上躺着,没有人可替。你要是能学学潘大人就好了,这样,你就可替代潘季驯。徐贞明死了,你知道他死了,我怎么想吗?我想着朝廷再也没有人能理财治农了。他一死,城郊农夫给他送葬,一路洒米,送他去坟地安葬的人成千上万!你我要是死了,有那么人想着你吗?死了好,死了好,他们活着,除了你整我,我整你,还做了什么?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天天缠在谁当太子的事儿上,而那个还没有立上太子的人,他不是还有许多年才能做皇上吗?说不定他一辈子也做不了皇上,还是皇长子常洛做皇上呢。那我们吵啊,闹啊,有什么用?
邹元标坚定地说: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个奸雄,比张居正更坏。张居正坏,是直接说直接做,你坏,还总是要找出一个道理来,你比他更坏。
万历下谕旨,免升授官面谢。阁臣上疏,请求皇上还是与升官朝臣见面,翰林升官,愿一睹天颜,且可得皇上勉励,直谕嘉奖,使得官员有清良方正之心。万历说,我不能再天天站在朝堂上了,脚疼啊。申时行与阁臣一起上疏,谏求皇上与朝臣理事,方能使国家昌盛。万历不听,决定不再出来,只待在后宫。宫中的女人比外面的人更愿意听他的,莺莺燕燕,婉声软语,温玉生香,令他十分快乐。女人的温柔在于善解人意,她们不会对万历说朝事,不说战争。有人告诉万历,努尔哈赤征服建州五部,拿下苏克素护河、哲陈、浑河、栋鄂、完颜,再征完颜部兆佳城,已成为建州唯一的大部落。兵部上疏,谈到要抑制努尔哈赤,不然他会坐大,成为尾大不掉之势。万历不予理睬。在他看来,努尔哈赤再大,那也不过是建州的一个酋长而已,何况他还派人来朝,送上了贡礼,封他做一个都督佥事,就是皆大欢喜了。当年与俺答的互市给了万历一个先例,只要有边事争端,便要互为贸易,不惹战事。
恭妃在上一次他去后,竟又怀上了,他惊讶恭妃的生殖能力,他能得那么仅有的几次机会就怀上了,他笑对恭妃说,别看我来得少,可你有本事,你比那几个妃子更有本事。
恭妃一揖说,皇上赐我雨露,令我再结龙胎,是我的大幸。
郑妩有些不满,她想着要与其他的妃嫔有些不一样,她惦念着要做皇贵妃。但赐封皇贵妃并不容易,她便求人对申时行说项,要申时行暗上奏疏,申时行婉言拒绝了。郑妩心里便生出仇恨,恨申时行,你只是一个辅臣,听我的就是了,如果我儿子做了太子,你岂不成一个功臣了?再说了,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当年张居正不就是讨好了太后,与太后联手,才成为一代权臣的吗?你申时行要是没有宫内势力,早晚不是一死?
郑妩便在万历的枕边吹风,说申时行这人并不好。万历喜欢郑妩,虽说不愿意听她的,但久而久之,对申时行也就渐渐看不惯了。
南畿、浙江、江西、湖广大旱。
消息传到了京城,西庐夜灯不眠。申时行与王锡爵、许国三人商议如何救赈。下面的官员纷纷催逼救灾,但皇上并不着急。自从万历十五年,万历还从来没有为灾荒着急过。他知道,只要捱一捱,就会度过灾年,反正每一年都有灾荒,不是此处,就是彼处,不是地震,就是洪水,再不就是旱灾,有什么了不起?他是见惯不惊了。苦的是申时行与许国、王锡爵三人,他们总是在琢磨着去哪里弄些银子,来补这一个个的疮疤。申时行最挠头的,是皇上不许他去皇宫内求赈,也不许他向内府要银子,户部的银子早就没有多少了,要治河,要赈灾,还要做许多大事,难免捉襟见肘。
申时行对所有的廷臣说,要等待,皇上不想立太子,只能等到明年再说,我们不能逼他,一逼反是会出事儿。他不立嗣,我们再劝也是白劝,要等明年,他是皇上,不会说话不算的。
众朝臣只好申时行的,但陈三谟责问他说,要是明年皇上再拖滞,你怎么办?
申时行说,我到时死谏。
众人听申时行的,从此不再提立太子事。《小说下载|WrsHu。CoM》
皇宫里的日子很漫长,万历喜欢与太监们掷银为戏。在地上画一个圆圈圈儿,拿银子向圈里掷,一旦掷入圈子中,便算赢了。万历的抛掷术很厉害,他经常赢太监的银子。太监们说,我们不与皇上玩了,你有的是银子,我们月例银有限,怎么赢得过皇上?万历哄太监们玩,愿意拿出三倍的银两与他们抛掷,太监仍是躲避,不愿再玩。万历总赢,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赢银子。万历说,那就玩完了再赏你们银子。众太监这才欢呼雀跃,与万历继续玩。
除了玩这个,便是生孩子。万历这些年生了不少儿女,但那些孩子都站不住,死了不少。孩子死得多了,万历也不那么在意了。凡是死了孩子的,他便躲着,不去那妃嫔宫里。有的妃嫔埋怨,他便命太监去说,你要是听我的,不再提死去的孩子,我便去你宫里;你若死缠烂打,我便再也不去了。妃嫔们只好强装欢颜,他来了,反而忍痛安慰他,为他暖暖地流下几行热泪。
万历对郑妩说,我要立太子,但不是立常洛,他们非要逼我立常洛,我就不理会他们,看他们能奈我何?
郑妩流泪说:你对我们母子的情意,我心领了。可你强不过他们,他们说拿下谁就拿下谁,皇上与他们对立,有什么好处啊。
他轻抚着郑妩的手,柔声说,他们强不过皇上,我是皇上啊,是不是?我说要立常洵为太子,谁敢不听?
邹元标、魏允贞、李三才站在申时行的府门外,三人一起来看申时行。前两年因为上疏攻讦申时行科场事,说他占据相位,儿子申用懋才得中进士,魏允贞、李三才被贬;给事中邹元标弹劾申时行姻亲徐学谟,申时行借机将他罢黜。这会儿已过去两年,申时行不计前嫌,奏请皇上重新起用。虽然心里块垒未消,但依旧例,三人必来申言谢。
三人有些尴尬,心想对待朝臣仇家,申时行难免会像张居正一样,仇仇亲亲,十分苛刻。但申时行没有,他这次亲自提疏请求将三人复职而用,让三人有些狐疑。
三人求见申时行。一进府,管家说,请三位大人进厅内待茶,三人一进去,便见厅里摆了一桌酒宴,不由得十分诧异。就见申时行小衣轻衫,由堂后步出,对三人笑说,简慢简慢,请三位坐吧?
邹元标说:大人再疏举荐,对我等有恩,特来致谢。
申时行说:想是骂我了吧?
李三才性情耿直,说:骂也骂过,谢也是真心。
申时行大笑:对,对,你说得好,骂也是骂过,这一回你们三人来,我要与你们好好说说话。
魏允贞不语,他想着,申时行性情软弱,一定是想说些好话,说他是身不由已,才弹劾三人,拿下他们的。
申时行请三人坐下,举杯邀饮,三人浅斟,等他说话。申时行说:我只想说一句,大明万历朝,是每况愈下了。你们是朝臣,要想着如何为朝廷稳定出力。
魏允贞说:申大人,朝廷稳定,便能保得住大明朝吗?像你这么一味儿地退让,皇上会用心朝政吗?岂不是把朝事全都荒废了?
申时行说:张居正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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