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第202章


万历拂袖而去。
张诚跪在地上,看着魏忠贤,轻声说,魏兄弟,你救救我。
魏忠贤叹气,你贪银子,捡小的贪,捡皇上抓不住的地方贪。你弄一百多万两,不死也得死啊……
张诚跪在那里,想着如何把这一百七十万两银子写出来,要说真正把花了的、贪了的银子都记下来,还真就没有谁有这个本事,就想想写写,写写想想,一边流泪一边写。
魏忠贤站在一边,轻声对他说,皇上亲自去了于家,他命令锦衣卫使朱希孝把于忠实、霍大乐两家全都抄没了,人都下在狱里。
张诚哭了,知道自己是要完蛋了。
张诚跪在乾清宫的暖阁外,万历没理他,跟几个妃子还有十几个小珰玩乐。
魏忠贤说,皇上,是不是下旨,怎么处分张诚?
万历说,你去对他传我的口谕,就说我不知道怎么处置他,要他回自己住处去,明天告诉我,怎么处分他?
魏忠贤去了,对跪在暖阁外的张诚说,皇上说了,不知道怎么处分你,叫你回自己住处去,想想怎么办,明天来禀报皇上。
张诚痴痴呆呆磕了三个响头,说,奴才领旨。
张诚起身慢慢走了。
张诚回到自己府中,府门前后都有人把守着,锦衣卫看守着他的家,凡有进府之人不闻不问,只要出府就盘查、责问,甚至搜身。张诚站在府门前,呆呆地看着,看了一会儿,默默无言地进了府。
张诚进了府中,便有十来个俊秀的小珰来迎,有的端着盘,有的拿着手巾把儿,有的过来给他拿肩捏背。
张诚坐在太师椅上,长吁了一口气,大声说,把府里所有的人都叫来。
小珰们就去叫人,把府里的人都叫到台阶前站好。
张诚说,我有一事要跟大家说,你们得听着。
众人看他很郑重,像是有大事要讲,便都静静地肃立,等他说话。
张诚说,皇上今天责问我,因为我做司礼监,私下可能贪占了银两,皇上要我自己给自己定一个罪。我还真不知道我该给自己定个什么罪。我是贪了占了,可哪个司礼监不贪不占?
众人眼盯盯地瞅着张诚,想着皇上会怎么处置他,皇上还从来没让谁回去自己思过,自己给自己定一个罪。这么对张诚说,是不想饶过他,一心要折磨他,还是想放过他,又想责罚他,并为此犹豫不定呢?
众人看着张诚,大珰小珰都靠着张诚活命。有了张诚,他们就威风,日子过得好,在宫内也得一个个美差,出宫外放出去做矿监,更能大把大把地搂银子。张诚要是倒了,他们的日子就不妙了,于是全都跪下,给张诚磕头,喊哥、喊爹、喊爷爷的都有。
众人都哭起来,呜呜呜一片。
张诚说,你们这些人,平时都没什么主意,一个个都靠着我,以为我这棵树就能参天,一辈子不摇不晃,风吹不倒,雨淋不坏。其实没那么结实,也没那么可靠,我这会儿就不行了,不是那情那景了。都别哭,起来听我说。
小珰们起来,听张诚吩咐。
张诚问,你们中间,有谁能跟魏忠贤,就是从前那个狗食儿说上话的?
有两个小珰站出来,一看就是那种长得俊秀、形貌姣好,形貌如女人的。
张诚笑,你们两个带些珠宝,去见魏忠贤,务必从他嘴里探出消息,问问皇上到底想怎么样?是想杀了我,还是想罢免了我,让我去看坟?还是让我一死?给我问个准信儿回来。
两个小珰说,是。
伺候张诚的女人去收拾了一包珠宝,交给他二人。
二人拿着进出宫禁的牙牌,匆匆走了。
在魏忠贤府上,二位小珰见到他,跪下说,干爹,你现在是我们的干爹了。魏忠贤笑,笑得很亲热:别胡说了,我们都是兄弟。二人说,不是兄弟,你是我们的干爹了。魏忠贤正色说:别胡说,你干爹是司礼监掌印张诚,他可是咱们没卵子的干爹。二人送上珠宝,哭:干爹不行了,他不行了,皇上要废了他,这是干爹送你的。魏忠贤笑,哎呀,这可是真珠宝,送我可就白瞎了,没用。你们放心,我一准儿去见皇上,替你干爹求情。
二人磕头不已,走了。
魏忠贤陪着万历。万历问他:张诚做什么呢?魏忠贤跪下,为张诚求情:皇上啊,你就放过他吧,他一个臭奴才,有什么呢,只是一条狗罢了,皇上也不值得跟他生气啊。万历大怒:我放过他,你再问问他,看他放不放过你?他会放过你吗?会放过卢大受么?魏忠贤不吱声了。
万历一叹:行啊,让他走吧。我派他去浙江开矿,他不是能捞银子么,那就捞吧。
张诚离开皇宫,乘着一辆车,到浙江当矿监去了。
这天晚上,万历问魏忠贤:狗食儿,你说,如今谁做司礼监掌印合适?
魏忠贤说,谁老实让谁做,皇上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那就行。
万历笑了,对魏忠贤说:我就派你管司礼监,行不行?
魏忠贤跪下:皇上,那可不行。司礼监哪有我这么小一个掌印?我也管不了,这可是十来万号人哪。
万历笑了:你也管不了什么,有事儿就告诉我。
魏忠贤也乐:是啊,也不是我管,是皇上管,这些没卵子的头儿就是皇上,我用操什么心?要是这么说,我当,我当就是了。
万历很满意,他悄声对魏忠贤说:你记着,司礼监掌印每年有五六十万的进项,你把这些银子都给我。
魏忠贤涎着脸笑:对啊,这银子来来去去,还不都是皇上的?
万历觉得自己很老了,人一老,腿脚就不利索。他推着慈圣皇太后在宫内闲走,一边走一边和慈圣皇太后聊天。
万历说,天要凉了,母后老大哥需要添置什么,不用跟奴才说,就跟我说,我马上去办。这回可没有谁能拦着咱们了。
慈圣皇太后笑:看你是越来越能管事儿了。
万历喟叹:从前是自己说了不算,凡事总要听张居正的,有什么好?后来便是辅臣总想劝皇帝,言官总想匡正皇帝,太监总要捞钱、偷东西,这回好了,天下再乱,让辅臣去管吧;言官再说,就是不看他的折子;太监捞钱,让你捞不着。这就是大治。
万历很满意自己。
慈圣皇太后说,你还是早点立太子吧。
尾声 鼠辈
万历决定立太子,他想,就是立常洛为太子,也没什么不行,日后还有机会,省得王锡爵天天上折子,更让那些言官无话可说。但最让他感到难受的,是如何对郑妩说,郑妩会哭会闹。因为他早先曾和郑妩去祖先殿上封了一只匣子,里面写着“必立常洵为太子”,这会儿翻悔,有些说不过去。万历为这件事心里不安,便问起魏忠贤,说,我这有件事儿,摆不平,狗食儿你看怎么办?
魏忠贤受宠若惊,陪笑说,皇上啊,你要是想不明白的事儿,我一个狗奴才怎么能想明白?只能更糊涂了。
万历犹豫再三,对魏忠贤说,狗食儿,是这么回事儿……就把封匣子的事儿告诉了魏忠贤。
魏忠贤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转,转了好一会儿,突然跪下,扑咚磕头,说,皇上啊,办法是有的,但狗奴才不敢说啊。
万历催他:说,你说,到底有什么法儿?
魏忠贤就说,狗奴才磕头是万分为难啊,这话要是说出来了,怎么也是个欺君之罪。
万历有点惊讶,立太子之事,跟欺君之罪怎么扯到一起了?就问,你欺谁的君?是欺骗我吗?
魏忠贤说,不是啊,皇上,狗奴才给皇上出了这个主意,皇上这里是没什么了,可是狗奴才就欺骗了郑主子,欺骗了贵妃娘娘啊。
万历说,你说,我做主,到底有什么主意?
魏忠贤凑近了万历的耳边,悄悄地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万历如梦初醒,眼里射一道光:好啊,人小鬼大,我还真没看错你个狗食儿。就这么办,你一个人去,把这件事办了。
魏忠贤战战兢兢地趁夜晚开了祖殿的大门。祖殿内供奉着历代先皇的牌位,殿内鬼气森森。魏忠贤一进门就跌倒在地,他跪在地上咚咚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哆哆嗦嗦说:皇爷爷,皇太爷爷,皇太太爷爷啊,狗奴才魏忠贤来了,狗奴才魏忠贤做坏事儿来了。狗奴才其实也是来做好事儿。狗奴才做坏事儿,是要把皇上亲手封的那个“必立常洵为太子”的条儿毁了。狗奴才是给贵妃娘娘做坏事儿,对不起贵妃娘娘,但狗奴才也是给皇上做好事儿,得立皇长子常洛为太子,皇上是想立皇长子为太子,皇爷爷、皇太爷爷,你们一定会高兴的。
魏忠贤爬上殿去,颤颤地从隆庆皇帝牌位后拿下那只匣子,用刀挖开封函上的蜡印,打开匣子,把匣子内的封函拿出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