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三部曲》第110章


当真是惊堂木一敲威风八面,喝令一声地动山摇。两厢衙役都暴喝:“大胆!”齐齐用杖头敲地,像是起了一阵闷雷。花富源见慕容坤与平素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堂后的帷帘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很低,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原来,内衙与公堂之间只隔一块帷帘,其后是师爷听审的地方。升堂问案之时,若有审理不清或证供有纸漏之时,师爷便从帘后递过条子来,提醒知府大人。以往,这个位置是贾师爷的,今日却似乎是个女子。
花富源正心中纳闷,却听慕容坤喝道:“不要喧哗!堂下之人,你可是花富源?”
花富源思忖慕容坤一定有难言之隐,当即点点头,道:“正是本人。知府大人,我来是为了赌坊掌柜被安吉府的兵士误捕之事,他们委实是受奸人陷害,请知府大人明察秋毫。”
慕容坤冷笑道:“受奸人陷害?谁是奸人?如何陷害?”
花富源定定神,便把昨日和花掌柜、朱骰神分析的结果细细说了一遍。慕容坤一边听,一边冷笑,待听完了,即从案后站起身来,道:“依这般说,奸人是设了一串连环计,先栽赃陷害、又引官府缉拿、最后目的是致使花家的家产充公。对不对?”
花富源道:“是。”慕容坤突然淡淡说了一句:“事情恐怕还没完。最后你花家家产充公之时,若是突然有人肯代偿这批盗银,你花家的家产是不是顺理成章就归了他?”
花富源一愕,觉得这慕容坤说话带着机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慕容坤笑了一声:“花员外何必故作惊讶?这些招数,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花富源更惊,抬头看时,正接触到慕容坤刀锋般的目光。他突然觉得慕容坤的面貌虽与平时并无二致,可是感觉却很是陌生。正疑虑间,慕容坤又道:“本府为扬州父母官,自当为国执法,为民除奸。你等将官府的被盗之金据为己有,胆大包天,与啸聚山林的盗贼何异?依国家条律,应将汝等涉案奸人斩首示众,以做效尤。本府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又念汝等实属初犯,故将此案视为特例。限你三日之内,将功补过,将隐匿的盗金原封交出,否则,将查封汝等家产,首恶胁从一并严办,再不容情。”说罢,不待花富源辩解,又一拍惊堂木,喝道:“退堂!”说罢,起身一摆袖子,径直快步转到后堂去了。
花富源呆立堂下,如坠五里雾中,半晌回不过神来。
花富源回到家中,午饭都没有心思吃,心乱如麻,独自一个人坐在厅中喝茶。突然一个家丁满面惶急之色,奔进堂来,叫道:“员外,不好了,少爷……少爷……”
花富源见这个家丁正是花魁的亲随花堂,登时心一沉,面色发白情不自禁站起身来,道:“慌什么!快说,你家少爷怎么了?”花堂面容高建武著冯载绘煞白,双腿抖得像是在筛糠,忍不住就跪倒在地,颤声道:“少爷……他……他把钦差大臣杀了!”
这一声宛若晴天霹雳,震得花富源险些跌坐到椅上。他慌忙喝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少爷把钦差大臣杀了!”
花富源心惊胆战,还是尽量保持镇定,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把手中的茶杯递给花堂。
花堂抖着手,接过茶杯,喝了两口,稍稍镇定下来,道:“今早有人来找少爷,说那个骗了咱们赌坊的胖子任明举在离此十五里的堂里镇上现了身,少爷一听,怒不可遏,就带了我们两个随从骑快马赶往堂里镇,因老爷有事去了知府衙门,就没有惊动您老人家。
“那人告诉我们任明举就躲在堂里镇东街的馆驿内,我们赶到的时候,果然见到他正在馆驿的花厅上和两名衙役打扮的人低声密谋。少爷一见,怒火之下,从袖中掏出一把牛耳尖刀,扑上前去。任明举全然没有防备,竟被少爷一刀刺中了胸膛,当即大叫一声,仰面倒地。少爷又拔出刀来,接连在任明举的胸口连刺了数刀。少爷的功夫我们是知道的,那姓任的哪里还能逃得命去?
“这当口,那两名衙役都吓得脸如土色,拔刀扑上,少爷飞起两脚将二人踢飞。这时,突然从馆驿的内门里,冲出来许多的官兵。倒地的衙役大叫‘别让凶手跑了!他杀了钦差大人!’
“当时少爷和我们都吃了一惊,适才少爷杀死的明明是那个骗子任明举,怎的变成了什么钦差大人?正愣神间,官兵们一拥而上,要捉拿少爷。少爷慌乱之下,又抬手杀死了两名官兵,纵身逾过围墙,跑得无影无踪。
“这时馆骤中大乱,我和花贵也慌忙趁乱外逃。花贵慢了一步,让门槛绊倒,被官兵捉了去。我侥幸逃脱出来,忙乘了快马来给老爷报信。”
花富源听完,脸色渐渐发白,身子簌簌发抖,呆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咱们上了当啦!”他突然想起一事,忙道,“今早给你家少爷报信的那个人是谁?他如今在哪里?”花堂道:“那个人我们不认识,是个十五六岁的后生,不是咱们府的人,报过信之后就没了影踪。”
花富源点点头,拍掌道:“不错,既然不是咱们的人,谁个会巴巴地赶十五里路来给咱们报信?报了信,还居然连赏银都不要,天下哪有这么热心的后生?”
花富源此时已心中明白,知道这是别人下的套,必定无疑。那个任明举不知是何等样人,看来他早就知道朝廷派了钦差大臣到扬州来,事先故意易容成钦差大臣的模样,让花府的人记住他的面容。待他骗了朱骰神和朱掌柜,马上远遁,待大家正恨之人骨之时,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钦差大臣就适时地进到扬州城来。花魁生性鲁莽,此时情急之下,未经细察,便施杀手,结果铸成了弥天大罪。这背后必有高人预谋策划,制订了这个谋略周全、天衣无缝的计划。可是,这背后的高人到底是谁?能设计出这样高明的连环计,心机如此缜密,这人太厉害了!会是谁呢?难道……难道是铁昆仑?
如果真是铁昆仑的话,那这一段日子他一直不露痕迹,看来是一直在运筹帷握,等待时机,一旦出手就直攻要害,连环奔袭,令人喘息不得。花富源想到此处,心中五味杂陈,暗道:“我真是低估这个孩子啦。可是……可是……”
他心绪如同乱麻,却又无计可施。这一急之下,病情又骤然加重,登时卧床不起。当夜头昏眼花,一夜不曾安歇。到得天光大亮,刚挣扎起来,突然外边有人高声察道:“员外,有客登门送礼!”
第十章 大仇得报
花府门前。两名家丁面容阴沉,分别立在大门两侧。
东街上走来一行人,其中为首的是个账房先生装扮的人,戴着老花镜,头上方巾,一身褐色长袍。他手里拿着一个镶金的拜盒。身后,是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个长长的东西,像是个长箱子,上面用黑布蒙了个严严实实。
来到府门前,账房先生摆手示意,四名大汉停住脚步。账房先生满面春风,走到看门的家丁身前,恭恭敬敬一揖,道:“我家主人听说今日是花员外的大寿之喜,特命小人等前来恭送贺礼。”家丁道:“我家老爷不过寿,也不收礼,还请你们把礼物抬回去。”
账房先生打个哈哈:“别人的礼可以不收,可我家主人是花员外多年的老朋友,他送的礼花员外是断不会拒绝的。”说罢,他递上拜盒,“还烦请小哥给通察一声。”
拜盒上没有上款,下款只写着一个小字:铁。
家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吧。我家老爷贵体有恙,可不见得会见你。”说罢接过拜盒,进了内堂。不多时,匆匆出来,道,“我家老爷有请。”
家丁在前,账房先生带着四名大汉随后,穿过天井,来到了后堂。一个容颜憔悴的白发老翁正拄着杖,立在厅堂前,正是花富源。他须发凌乱,披着一件棉袍,但还是怕冷似的微微抖动,似乎随时会软倒,显得病骨支离,赢弱不堪。
账房先生上前一揖,道:“花员外大喜。我家主人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花富源神情呆滞,愣了片刻,才低声道:“你家主人姓铁?”账房先生道:“是!”
花富源道:“你家主人名讳是什么?”账房先生冷然一笑,道:“我家主人是何方神圣,花员外定然心知肚明,何必还要相问?”花富源缓缓点点头,目光向他身后望去。四名大汉已经将那个蒙着黑布的东西放到厅前的石阶前。账房先生扬声叫道:“向花员外献礼!”
倏地,一个大汉扯去那幅长长的黑布,里面赫然竟是一口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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