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泥犁狱》第52章


上的闲杂人等,在一千名禁军的保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判官庙。
判官庙距离兴唐寺不远,只有十几里山路,空乘可没敢让皇帝翻山越岭,而是走的正道,李世民乃是马上皇帝,也不乘龙辇,骑着白马,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判官庙。
庙祝早得知消息,跪在路旁迎驾。
李世民拾阶而上,到了庙门前,见这座庙宇也颇为雄伟,赞叹了几句,当即走进庙里,一看见庙里这尊白净素雅的神像,和周围狰狞恐怖的夜叉鬼,不禁愣了愣。恍惚中,只觉左右的夜叉形貌怎么有些类似太平关那次见过的鬼卒?
“六道生死簿,三界轮回笔?”李世民盯着夜叉鬼手中的卷宗和巨笔,有些失神,难道人的生命寿数竟然记载在这卷宗里吗?
一时间李世民不禁有些惊悚,隐隐感觉到一种惊惧,竟不知如何面对这位崔判官。他乃是大唐天子,来拜谒昔日旧臣的庙宇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难道还能给这位判官行礼?平日里进庙的礼数都用不上,顿时有些踌躇。
魏征急忙道:“陛下,您乃是天子,崔珏是您昔日臣下,虽然如今是泥犁狱的判官,却也不可以君向臣行礼。不如以土地祠的礼数,拱手鞠躬即可。”
李世民点点头,裴寂却走了上来,正色道:“臣以为,陛下不应该向崔判官施礼,土地神乃是神仙谱系中所记载,陛下拜它,是为了求他保靖一方民事。崔珏如今虽然是幽冥判官,但陛下掌管人间界,岂能对阴司的官吏行礼?不如让臣来代陛下参拜。”
李世民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
裴寂当即走到崔珏神像的面前,锦袍一撩,跪倒在地,朗声道:“昔日同僚,太原留守府长史,见过故人梦之兄足下!”
李世民连连点头,这礼数不错,裴寂不用唐朝丞相的身份,而是以故人拜谒亡者的身份来参拜,可以说极好地维护了朝廷的尊严,同时也给够了崔珏礼数。连素来与裴寂不睦的魏征和杜如晦都不禁点头赞叹,这老家伙,果真是有急智。
“梦之高才,文参北斗,学压河东,然天不佑人,英年早逝,寂闻之而心摧。今随大唐天子拜谒足下灵前,唯愿故人英灵不灭,浩气永存。日前,有泥犁狱鬼卒者,显灵于陛下面前,言道幽冥有恶鬼状告我皇,邀我皇前往泥犁狱折辩。陛下以一国之尊,掌管人间界,岂可入幽冥而应诉?闻君在幽冥高就判官,赏善罚恶,寂特以故人薄面,求君斡旋,保佑我皇龙体安康,不受邪祟滋扰,长命百岁,江山永固。裴寂愿散尽家财,布施宅第,修造七级浮屠,为君再塑金身,重修庙宇。”
说罢,裴寂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燃起三炷高香,恭恭敬敬地插进面前的香炉中。
一时间,大殿里一阵沉默。李世民神情复杂地看着裴寂,为了求这崔珏来保佑自己,裴寂竟然发下重诺,散尽家财,甚至将宅第都舍给寺庙,这等忠心,由不得他不动容。虽然李世民一直对裴寂杀了刘文静耿耿于怀,可是此时也不禁心中感动。
“委屈裴卿了。”李世民喃喃地道。
裴寂眼圈一红,险些淌下泪来:“陛下即位这三年来,宵衣旰食,勤政爱民,眼看我大唐百废俱兴,已经有了盛世的气象,岂可因为邪祟作恶,而误了陛下的龙体?臣老矣,只怕难以追随陛下开疆拓土,打造辉煌盛世,唯有此心来报效陛下。”
李世民默不做声,抬头怔怔地看了一眼崔判官像,转身走出了大殿,众臣跟着走出来。没想到到了殿门口,李世民又停了下来,道:“克明,传朕的旨意,追封崔珏为蒲州刺史兼河北廿四州采访使。”
杜如晦愕然片刻,躬身道:“遵旨。”
一旁的空乘眸子里忽然闪出一丝光芒,仿佛被震动了。裴寂不敢看他,低着头走了过去。
天子金口一开,在县令职位上干了一辈子、郁郁不得志的崔珏,死后七年,转眼成了朝廷的正四品高官,仅比魏征低一级。
第十五章 这一夜,魂入幽冥
这一夜,月朗风平,平静的月光洒满了霍山,铺满了兴唐寺。那月光仿佛是凝固剂,连山间长年呼啸的风都止住了,连流动的空气都凝结了。
偌大的兴唐寺,只有墙角树上的虫鸣蚁行,在人类听不见的地方,营造着一方世界。间或里,有禁军巡逻队整齐的步伐响起,清脆的甲叶声响便幽幽地传了出去。
这一夜,各方势力偃旗息鼓,屏息凝神,静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这一夜,世上最紧张的人是魏征和尉迟敬德。魏征身穿朝服,手持长剑,亲自站在十方台的门廊下,眺望着沉寂的月色忧思重重。这十方台是魏征亲自为李世民选定的住处,一则讨个吉利,言下之意是,十方无量无边的世界莫不为天子掌控。更重要的,却是看中了这十方台的地形。四座禅院围绕,中间是一座隆起的高台,裴寂、魏征、杜如晦、尉迟敬德四个重臣围拱,天子房间内的一切举动都在众人的眼前,而百步之外,恰好有一座小山丘作为制高点,尉迟敬德派了三百名精锐驻守山丘,上面还架设了六架伏远弩,这种射程三百步的重弩足以控制人视线所及的一切范围。
“敌人计划周密,我究竟还有没有遗漏?”魏征皱着眉头苦思。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甲叶碰撞声,尉迟敬德全副甲胄,手里拎着钢鞭,急匆匆走了过来。
“魏大人,所有的禁军都已经安排好了,按你的指示,外松内紧,巡逻队半个时辰六组。”尉迟敬德低声道,看了看十方台的卧房,灯已经熄灭了,皇帝应该已经安寝,却不知他能睡着不能。
“我还是放心不下啊!”魏征喃喃道,“敌人计划了这么多年,既然明告咱们要在今夜发动,就是有十足的把握呀!这个谋僧极难对付,一旦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咱们只怕就会栽了大跟头。”
尉迟敬德也是紧张无比,拎着钢鞭和魏征并肩而立,低声问:“我的脑筋比不上你们,魏大人,你说,我做!哪怕豁出命来,也绝不让陛下伤一根毛发。”
“房内的太监都换成了禁军吗?”魏征问。
“换了,一共六名,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是从太原时就跟着他的老人,身手了得,忠心可靠。”尉迟敬德道,“另外杜楚客也传来消息,已经控制了霍邑城防,又从太原军府调来了三千人,加上晋州军府的一千五百人,此时有四千五百人埋伏在霍山和霍邑之间。”
征调军府是几日前尉迟敬德向皇帝请的命令,他认为,对方极有可能会引发一场叛乱,必须屯驻大军,及时镇压。魏征虽然不以为然,却也觉得还是有备无患好。此时仅仅在霍山一线,军府加上禁军,有上万人,足以镇压一场小型的叛乱了。
“不对……不对……”他越这么说,魏征心里越是不安,谋僧法雅是何等人物?人老成精了,他会蠢得发动叛乱吗?他敢,裴寂也不敢啊!大唐扫平天下反王,其中一半都是被李世民灭的,裴寂就算手中有兵权也不敢和李世民开战啊!对方的这次阴谋,绝不会是军事叛乱,可那又是什么呢?刺杀……
“魏大人,”尉迟敬德心中一动,“你检查十方台了吗?里面会不会有密道什么的?”
“陛下入住前我已经仔细查过了,而且,”魏征很快摇头,“我当初挑选这十方台,就是因为这座禅堂建在一块巨石上,你看看,禅堂的基座通体浑圆,是一整块巨石,凿穿岩石做条密道……”他摇摇头,“恐怕非人力所能吧!”
两人都郁闷了起来,对方的底牌到底是什么,既然难以摸清,那就只好见招拆招,静待他们出手了。两人商量了一番,干脆就这么彻夜守在李世民的门前,不信那谋僧还能玩出什么花活来!
这一夜,虽然有魏征和尉迟敬德镇守门外,李世民睡得依旧不踏实,心里恍惚难安,总有一种难言的恐惧在暗暗地滋扰。大业十三年起兵以来,到如今已经十三个年头,再险恶的阵仗也不知经历多少,手中剑杀人如麻,也从未觉得恐惧。可今夜,他实实在在地恐惧了。
帝王富有四海,之所以无畏,是因为天下都在他的掌控中,隋末的豪强如王世充、窦建德、薛举,无不是一方豪杰,可都败在他的手下。突厥的颉利可汗雄霸草原,四方豪强无不成为他的羽翼,而他李世民却在渭水桥边迎着几十万突厥大军侃侃而谈,硬生生使得颉利不敢南望。与人斗,李世民从未有过心虚胆战的时刻,可如今这个帝王所面对的,却是自己无法掌控的幽冥阴司!告他的,却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亲哥哥、亲弟弟。
虽说无情最是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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