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家族档案》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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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见面结束,专案组的人都坚持要爸爸先走,一直要等到载着爸爸的汽车离开很远之后才准许我们离开。每次当我们把架着双拐的爸爸扶上汽车,又目送汽车出了大门,转了弯,看不见了,我们的心里就涌起一阵痛苦。这种生离死别的日子还要过到哪一天?
那间会见的屋子里,玻璃窗上都糊满了报纸,一点阳光都射不进来。墙上有一大块一大块雨水浸蚀的痕迹,还有几张又破又旧的木头桌椅。我记得墙上似乎还挂着几张毛泽东的像。后来我们知道,那些对于爸爸特别残酷的审讯都是在这间屋子里进行的,这间屋里曾经从天花板到墙壁都糊满了“低头认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还在墙与墙之间拉了好几道铁丝来增加悬挂标语的数量。这是专案组设计的精神战。这里曾经连续几天几夜灯光如昼,彻夜回响着专案组人员声嘶力竭的吼叫。
爸爸去世以后,我们曾和没有到过这里的妈妈重新寻访此地。我们向妈妈指点着当年爸爸和我们见面的地方。这里已经改建成一所漂亮的幼儿园,只有整幢建筑物的外形依稀可辨。房间里摆着一些淡绿色的小桌椅,墙上挂满了出自孩子们小手的图画,舒适的小床上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可爱的小被子。那是一个星期天,孩子们都回家去了。整个院子安静又美丽,挂着花窗帘的洁净的玻璃窗上树影婆娑。谁能想到,就在这个和平的、花木扶疏的院落里曾经发生过那些血腥的故事呢。近日,我又从那里走过,院落已经荡然无存;我猜想那地方已经变成拓宽道路的一部分。这回是我问自己,这个地方真的存在过吗?如果是,那些故事如今在哪里?如果不是,我们是谁?
1973年11月,对爸爸的监禁终于解除了。那时候爸爸住在解放军301医院。他的病房门口放着一架屏风,屏风后面原来坐着一个解放军战士日夜看守。那天我们走进病房的时候,一个很明显的变化是,那个坐在屏风后面的战士给了我们一个很灿烂的笑容。再出来时,屏风和战士一起消失了。
爸爸解除监禁的第一个夜晚是我和他一起度过的。301医院14病室的护士长给我搬来一张行军床,并且紧紧握住我的手,对我说了一句当时很流行的话:“今后我们就在同一个战壕里战斗了。”这话现在看来有点不伦不类,但当时却使我热泪盈眶。我看到护士长似乎也热泪盈眶。这证明,“文革”真是一个真情激荡的时代,我虽然并没有确切的统计数字,但我相信自己和别人都在“文革”时期流下了最多的热泪。和今日平庸生活中人们习惯的琐碎情感比较起来,我们那时候经历的生死飞跃和敌我转换才称得上是大事件、大起伏、大喜悦和大悲哀。
护士长离开以后,我和爸爸关上门。多少年来,爸爸终于可以关上门,关上灯,在没有人监视的情况下睡觉了。我们说到很晚,说了好几次,睡觉,明天再说,可就是停不住。想到一个话题,又从头说起。当我们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在行军床上更加如卧针毡,睡不着,却连身也不敢翻,生怕惊动了爸爸。一会儿,我听见爸爸轻声唤我,问我睡着没有。我赶快答应着,说没有。爸爸说:“这下我要翻个身了……”我才知道,爸爸原来也是睡不着,为了不打扰我,也是连身都不敢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从六年以前我决心和爸爸划清界限的那个寒冷的下午起,第一次觉得这样轻松,整个人都像要飞起来。当我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的时候,我才明白,这多年来我们生活在多么沉重的压力之下。我相信我一定在这个懒散的早上怀想起我生命之初的那个温柔乡,想起了我睡过的那个无忧无虑的暖箱。因为我的革命决心又一次大打折扣,革命的艰难困苦又一次使我更加亲近我早年养成的贪图安逸的本性。我的革命意志显然越来越不坚定了,想到这一点,我又忧郁起来。
有一天,爸爸指着走廊的另一端一间门前也摆着屏风,也坐着一个卫兵的病房,悄悄问我:“那里面关着谁?”我说:“听说是彭德怀。”爸爸说:“一起关了这么久,原来是他。”我指着彭德怀的病房问:“为什么要在门上、窗子上从头到脚都糊上报纸呢?”爸爸说:“专案组都是这样于的,原来我的房子里也这样糊的,一直到放我那一天才撕下来。”
过了几天,爸爸在一次走廊散步之后颇有些伤感地对我说:“不应该把我和彭德怀关在一起,他还是做过几件反对毛主席的事情的,我拿什么来和他比?”
说到爸爸和彭德怀的关系,我要把话扯得远一点。
1940年8月间,八路军总部决定对华北敌军展开大规模的进攻和反“扫荡”作战。因为参加作战的部队有105个团,故被称为“百团大战”。其时朱德总司令正在延安,华北地区的八路军实际上是在彭德怀的指挥之下。左权任参谋长,爸爸正从抗日军政大学调任八路军野战政治部主任不久。战前,左权曾打电话给爸爸。在电话中左权很兴奋,他对爸爸说,此次作战是华北地区的一次大破袭战,作战部队已经突破100个团。他要爸爸积极配合布置好宣传政治工作。爸爸自然也很兴奋,因为从参加革命起,第一次听到自己的部队有100个团在一起作战。爸爸不仅十分有效地布置了自己分内的工作,而且在整个作战期间,在彭总的要求下,他四处联络督战。因为,依他的观点来看,这次百团大战不仅可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甚至可以影响全国的战局。在敌人扫荡快要结束的时候,爸爸还随彭总参加了由彭总亲自指挥的关家垴战斗。
历时三个月的百团大战给敌人以很大的打击。现在军史、党史都对此次战斗持明确的肯定态度。但是不知为什么,当时的中央认为,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战前未经请示主席和军委,是彭德怀擅自决定的。不过当时党中央和毛泽东本人对百团大战的批评并未公开,爸爸当然不知情。
1941年到来了,蒋介石一手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消息传来,全党全军悲愤万分。彭德怀认为这是又一个“四·一二”反革命事件,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有可能破裂,中国会再一次进行土地革命战争。他要爸爸起草一份电报,将“皖南事变”的消息和他对时局的估计告诉部队,并要部队特别注意进行阶级教育。爸爸自然按着彭老总的意思起草了电文,并很快拍发给了部队。没想到,这种看法和分析与中央,尤其是毛泽东的观点有出入。毛泽东看到这个电报之后,马上拍了个电报给彭老总和爸爸,批评他们未经请示就作出举动,也批评了他们在电报中所表达的观点是错误的。爸爸见到毛泽东的来电之后感到很紧张,觉得自己确实犯了错误。他马上以野战政治部主任的名义把给部队的电报收回并通知作废。同时,他还给毛泽东另发一电,除向毛主席作检讨外,并说明这个电报是由他起草的,这部分责任应由他负。
事情本来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爸爸没有十分放在心上,因为这类事情是工作中经常发生的。观点看法上有不同,举动行为上自然有出入。发电报也好,百团大战也好,都是为了抗战胜利。何况百园大战从军事上说是胜仗,它打击了日本鬼子和敌伪军的威风,长了抗日军民的志气。党中央毛主席批评了就检讨,该收回的收回,从个人情感上说也没有造成多大的隔阂。爸爸说自己在和彭德怀共同工作的这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很尊重他的,不仅因为他当时是北方局和八路军在前方的负责人,也因为毛主席和中央是信任和重用彭老总的。
但是,这件事情在1942年延安整风开始以后,尤其是华北座谈会以后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1943年12月爸爸回延安参加整风并准备参加即将召开的七大。前线的许多干部也陆续接到通知回延安参加整风。当时的延安因为一下子聚集了许多人,消息也特别活跃。这时,爸爸听到了一个使他大吃一惊的消息:“皖南事变”后,他和彭老总发给部队的电报受到毛泽东的批评,他向毛泽东做了检讨之后,彭老总曾直接电告毛泽东,说他自己疏于检查,所以才会有拍发电报给部队的错误。这个说法在爸爸心里引起很大的波澜,一向耿直的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另外,爸爸也很想知道是不是真会有这样的事情。
有一次,有毛泽东在场,爸爸按捺不住向彭总问起电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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