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大明1592·抗日援朝-第132章


许豫得了岛津义久的批准,在万历二十三年一月二十四日离开日本,史世用也在他出发前后不久乘坐另外一条船离开。他们前往日本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
许豫于同年三月一日顺利返回福建,回来以后,他问许孚远,说史世用回来没有?许孚远一楞,我还正要问你呢。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同样是今年一月份出海的史世用,居然到现在都没动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答案是,他还在九州……
史世用出海以后,满心以为可以尽快返回福建,上报情报。可他万万没想到,船还没走多远,居然又遭遇了强台风,真是太倒霉了。在大自然的暴虐天灾之下,船队全都沉没,张一学在海难中丧生,只剩下他跟郑士元两个人幸免于难,被海浪推送回了九州。
两个人身无分文,语言又不通。此时许仪后和郭国安都已经离开日本,许豫也不在了。举目无亲的两位间谍,在日本渡过了无比凄惨的七个月。
到了这一年的八月底,两位琉球的使者到日本拜访秀吉,顺便侦查情报。他们走到萨摩的时候,忽然被两个乞丐拦住。这两个乞丐穿着破烂不堪,口称是大明指挥史世用与承差郑士元,希望能得到帮助返回福建。
比起日本,琉球毕竟还是亲近大明。使者当即把两人藏匿起来,带上船返回琉球。琉球这事也干过好几次了,当初另外一份堪比许仪后报告的陈申报告,就是从琉球发出去的,不差这一次。
琉球人对史世用颇为照顾,特意派遣了朝贡船给他送回国。史世用长舒了一口气,心想这回总算他娘的可以回家了。
然后,然后他又遭遇了风暴……
朝贡船快接近福州的时候,遭遇了风暴,把船只一口气吹到了泉州泉州府平湖山附近海域,吹的是人仰马翻,几乎全船罹难。史世用福大命大,硬生生熬过了这一劫,被大明官府救援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万历二十二年的年底了。
九死一生的史世用回到国内以后,振作精神,把搜集来的日本情报汇篡成《倭情备览》一书。这本书是大明第一次主动派员前往日本搜集的专业书籍,里面论及日本情势,相当精辟,还附带了许多重要的原始文件,比起许仪后报告更加专业——估计郭国安对此书,贡献匪浅。
此书甫一刊行,即被视为对日研究第一手资料,无论是大明御史还是朝鲜国王,对此都赞叹不已。言官上书要引用,兵部决策要参考,甚至杨镐给秀吉写信预言日本国内形势,都是拿着这本书现学现卖。
而史世用本人,也因为“日本研究专家”这个头衔,在丁酉再乱期间被调来朝鲜。他先被分配到邢玠旗下,然后调去了董一元处,董一元大概觉得这人用处不大,就让他陪着茅国器在前线作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史世用跟风浪搏斗的时候,许仪后在朝鲜也没闲着。
当时中日正在和谈,盛传秀吉求贡和谈。许仪后虽然对小西行长和沈惟敬的骗局不了解,但他了解秀吉,知道秀吉绝不可能放弃战争。他在巨济岛送了一封密信给宋应昌,里面直截了当地说:“关白虽求贡,其实欲明年窥狭大明”一句就道破了实情。
宋应昌接到许仪后的密信以后,很是赞叹,称赞他“具仰妙算”,恰好这时候徐一贯、谢用梓使团和沈惟敬打算前往名护屋,宋应昌特意安排使团里一个姓郑的官员,让他到日本后设法联系到许仪后。
可惜这个使团出使很不成功,没几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那位姓郑的官员没时间去找。
没时间去找,不要紧,我会主动说。
万历二十二年十月,一个叫做吴景禧的朝鲜人找到全罗道防御使李时言,向他汇报了一件事。吴景禧自称是万历二十一年被俘去日本的奴隶,他在萨摩碰到一个中国人,叫许仪后。在他的安排下吴景禧被送回朝鲜。吴景禧说许仪后让我给大明带一句话:“众贼候天使信来,当于八月中尽欲回还等因。”
那么万历二十一年八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秀吉老年得子秀赖,欣喜若狂,下达了撤军的命令,日军主力开始从朝鲜按部就班地渡海回国。大明朝廷认为这是日本让步的迹象,允许日本派去中国的使节内藤如安从汉城向辽东挪动。小西行长与沈惟敬的骗局,刚刚进展得如火如荼。
由此可见,许仪后的洞察力十分惊人,他敏锐地预见到秀吉得子与日军撤退之间的必然联系,特意安排了朝鲜俘虏回国,希望大明能够提前对日军这一动向有所准备。
虽然他传递的这份情报送到大明时,已经过时了,但许仪后这无时无刻不强烈跃动着的爱国之心,实在值得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赞叹。
我们还应该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许仪后抵达朝鲜之后,能够把密信送到宋应昌手里;回到日本以后,他居然还有能力把吴景禧弄回朝鲜,制造机会让他逃回李朝。如果没有军中的有力人物帮忙,光靠他一个御用医生,是很难做到的。
虽然没有任何史料提及,但我猜这位军中有力人物,就是郭国安。只有这两个人通力合作,才能如此顺畅地把情报乃至活人送进送出。
郭国安这个人,一再进入我们的视线,可每一次都显得模糊不清。他总是站在许仪后、史世用等人背后,默不做声,必须要用大量资料去旁证,才能勉强觉察到他泛起的余光。我们不知道他的出身经历,不知道他的相貌性格,不知道他的日文名,不知道他在岛津家军队中的地位——他无时无刻都藏身阴影,若隐若现。我们知道的,只是他仍旧热爱着自己的祖国,仍旧渴望让祖国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才会在释放朝鲜女俘的时候,在信中留下自己的姓名。
现在,他终于慢慢从帷幕后来走出来了。
整个大明听过这个姓名的人极少,不会超过两位数,而能记住这个姓名并了解其所代表之意义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归隐田间的朱均旺,一个是锦衣卫的著名特工史世用。郭国安事先并不知道对面的明军都有什么人,他只是顺手写下姓名,希望能被故国之人记住一二,并未抱有希望让明军认出他是谁。
郭国安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逃亡的朝鲜女人,怎么会如此凑巧地把自己的姓名,交到了整个大明唯二能够认出他的人手里,而那个人恰好又是明军的前锋,恰好前来进攻他所在的日军营寨。这得要多么巧合才行!
《武备志朝鲜考》在写到这一段时,形容史世用听到郭国安名字时的反应用了两个字:“跃然”。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情,溢于言表。史世用和郭国安这两条线,在经历了四年的分别之后,居然以这种小概率事件的方式交汇在一起。这不得不让我们感叹,命运可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泗川的必然与偶然
听史世用讲完他去日本见许仪后和郭国安的故事以后,茅国器很是吃了一惊。他就问了一个问题:“能帮忙不?”
“能!他在日本就有报效祖国的心志,这次可以作为咱们的内应。”史世用很有把握地说。(郭国安,华人也,往与共在日本,誓自效于本朝,今在兹,可以间矣)
“那你赶紧去吧。”
茅国器没说完,史世用蹦蹦达达地就走了。
史书里没有提及这两个人是如何接上头的,只是简单地说了句“乃谋调之”。然后两位秘密战线上的老朋友终于接上了头。
郭国安一点没客气,把日军的兵力部署详细地告诉了史世用。史世用这才知道,整条南江防线的最高指挥官,是岛津家大将寺山久兼。
“你能配合明军内应外合,把望津峰搞乱不?”史世用问。只要望津峰一乱,就赢定了。
“能。”
史世用又问:“望津峰是防线核心,守营大将必然是岛津心腹之人,你有把握骗过他吗?”
“我就是守营大将。”
“……”
史世用知道郭国安在岛津军中很吃得开,但他实在没想到,郭国安的地位居然混得如此之高。
~5‘那这望津峰离间之计,岂不是让郭国安自己祸害自己?他回去以后,岛津义弘能饶得了他吗?
~1‘郭国安的回答一点都不含糊:“你们甭管了,赶紧来打就是。只要你们一渡江,我就把营里的粮食烧了,到时候军心动摇,可以不战自胜。”
~7‘董一元、茅国器听了,泪流满面。从古到今,给别人做内应做的这么贴心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z‘至于丢了望津峰以后,他这位主帅会不会被责罚,郭国安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有足够的把握让岛津义弘不会惩罚他。
~小‘九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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