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第78章


无忌惮地向他进攻,悄悄攻将上来,狠狠叮一口就逃。当年威风赫赫的将军,开始认认真真地和小小跳蚤叫劲,斗智斗勇,斗法。他以手来扪,十回是十回空。跳蚤叮咬之处,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儿,痒得难熬。他被折腾得十分恼火,便移了油灯,照着,去扑杀,口中念念有词:“尔等竟也敢欺侮孙武!”“小小跳蚤实在诡诈!”“本将军和尔等周旋到天明!”“看你哪里逃!哈哈,到底是手下败将……”
孙武终于扑得一个跳蚤,拿手指去捻,捻出粘粘的一丝儿血来。望着手上一星血迹,他自己嘲弄自己道:“死的是你,血却是我的……”他哼了一声,苦笑一阵,想想也实在是无聊,无奈,无用。孙武哇,孙武,你不是曾经号称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么?杀死几个跳蚤,能解了你心头的愤慨么?也许你如今只有对付几个跳蚤的本事了,你连漪罗和幼子都无法保护,无力救助!离开了军帐,鞍马,你无计可施,如大千世界之一苇,一芥,一蚁,一粒砂……
他愣愣地独坐了一阵,忽地用被子蒙了头,挺“僵尸”。他的心里苦得很,回想在吴国二十二个年头,二十二度春秋,十九载南征北战,自己尚且轻生死,哪顾得上许多的儿女情长?三年归隐罗浮山,到底因为难以说服君王实现他的初衷,心情郁闷,日子并不逍遥。正是槐柳欲静,却禁不住风起天外,如今又让妻妾儿子受了连累。儿子孙星孙明何罪之有?漪罗如今被囚何处?是死是活?毫无消息,叫人把心悬在半空。想想这漪罗自来到他身边,就吃尽了酸苦。怎么那吴宫教战他偏偏斩杀的是漪罗的姐姐呢?怎么他就让漪罗尝尽了失祜之痛呢?而后,又是在罗浮山间冶炼火烤;又是远赴郢都舟车劳顿;再下来还缠绕在夫概的事情上,险些就是他要了她的命;再下来还有姑苏台上头撞石碑血流如注……他忽然就看见那漪罗了,正是他称之为红粉知己的漪罗,是善解人意的漪罗啊!漪罗飘然而至,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长裙,水红的裤子和水红的兜肚在刺眼的光线里,都看得一清二楚。“漪罗你到哪儿去了?”“将军,我冷……”“如何会不冷?如何可以这般装束?”他看见那薄纱和水红,心里不自在。漪罗说:“漪罗这样儿装束,都是为将军的啊!我冷,我好像生下来就冷,暖暖漪罗吧。”他便去用臂暖了漪罗。可是漪罗哭了,说“我得走了,将军,我得走了!”于是,漪罗真地走了,站在一个高高的山顶上,逆着光,背后是云起云飞。他忙去追漪罗,驾着战车去追。似乎又不是在追他的漪罗,不知是去做什么。那战车,四匹马排成一列拉着。战车是一个车轮,所以倾斜着,随时有颠覆的危险,独轮之下碾过的,是架在峭壁陡崖之间的一根枯木,独木桥。跑起来一路是咯吱咯吱的声音,颤悠悠的。向下一看——下临无地,他不由地惊叫了一声,梦就醒了,一头一身都是汗。
睡意全无。瞪眼看着小客栈熏得乌黑的墙壁上,弯弯曲曲的雨漏痕,心里琢磨着梦和实在,他知道,要想寻得漪罗和孩子的下落,只有硬着头皮去见吴王夫差了。
孙武早早地起来,进宫去。侍卫把他挡在王宫门外。
他自报家门,烦请王宫侍卫通报。一直从日出到日落他等在门口,夫差也没叫人传出什么话来,没说见还是不见,侍卫总是在门口横着戈,闯是闯不进去的。孙武清楚,这是吴王夫差故意冷落他,让他明确自己的名份儿已经不再是什么将军了,而是无足轻重的庶民,让他消了锐气,让他俯下首来服软儿,让他像热釜上的蚂蚁在王宫门口焦灼,让他上火,又让他泻火。
这日他扫兴而归。他命田狄连夜为他谋到一副甲胄。
次日五更,他戴上了久违的兜鏊,穿上了久违的铠甲,把自己弄得像个老军的模样。他腋下夹了一柄大扫帚来到王宫门前,不再劳烦侍卫阻挡和通报,兀自打扫王宫门前的尘土,把扫帚挥动得尽可能地唰唰喧响,把尘灰尽可能地抛举到半空。持戈的侍卫,早已认识这位功勋赫赫的先王旧臣,昨日又同这位昔日的将军打过了交道,也不敢对他怎样,只是毕恭毕敬地求他离开,说“这些打扫庭院的粗活,焉敢劳烦将军!”“将军请把扫帚交给我等徒卒!”“将军请歇息吧!”“怎能让将军扫街,大王怪罪下来,小的们可吃罪不起啊……”任侍卫说什么,孙武连头也不抬,不卑不亢,也不答话,只是乱扫一气。渐渐有好事的百姓围观,侍卫轰走了一些看热闹的,又有一些路人伫足。孙武从天色熹微,扫出一轮早晨的太阳,姑苏城中已经沸沸扬扬地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孙将军扫街”的奇闻了。人们感到蹊跷,不知绝顶聪明的孙将军孙武玩儿的什么把戏?用的什么“兵法”?何以到了扫街的地步?这事缘何而起,又如何而终?
王宫侍从只好把孙武扫街的事报与夫差:“启禀大王,那孙武今日又来了。”
夫差不耐烦:“随他来去,寡人今日不见。”
“大王,他在王宫门前扫街呢!”
夫差一愣,心说这孙武实在是可恼,可气,又可恨。孙武哪里是扫什么街,分明是让他君王的脸上过不去,分明是在“造势”,讽喻,出难题,便道:“把孙武给寡人轰出姑苏——”转念一想,这样做恐怕正中了孙武的“诡道”,反让天下人说吴王容不得先王老臣,心胸狭窄,而且,不定那孙武又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来,更让他难堪,想到这,便硬着头皮道:“慢。宣孙武上殿。”
立刻,“宣孙武上殿”的吼声,从宫内传递到了宫门之外。
孙武心里一乐,心想此乃“首战告捷”。
孙武上殿,参拜大王夫差。
夫差见孙武披着甲胄,问道:“孙将军想是知道寡人正在调集兵马,与勾践决战在即?”
“臣下知道。”
“那么,你披挂整齐,想是要随军去作战么?”
“臣下已经告退。”
“既然你已经告退,为何穿上了甲胄,到王宫门前取闹?难道你是来戏弄孤王的吗?”
夫差说着,眼睛就立了起来。
孙武忙道:“臣下怎敢戏弄大王?”
“不是戏弄孤王?那么寡人问你,你在王宫门前弄个扫把哗众取宠,意欲何为?”
“臣下心劳力拙,随大王征战是力不从心了,只能做个扫地的老军,以尽微薄。”
“哪个叫你做什么扫地的老军?寡人这里正在紧张备战,无暇和你玩笑,去吧,速速回你的罗浮山去吧。”
“孙武是奉召前来的,大王!”
“越说越没谱了。”
“大王,孙武也是个明白人。大王前日命人把臣下的家眷带到了姑苏。想那妇人孺子对于大王的伟业是毫无用处的,当下孙武就明白了,大王乃是看重臣下,先接了我的家眷!孙武岂敢辜负君王之命,星夜赶来,不能随大王征战,只好自告奋勇做个扫街的老军,个中情由,谨望大王能够理解,请大王把臣下的家眷,漪罗和两个小娃娃,发落给孙武。”
夫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问道:“哪个说寡人命人带了你的家眷?”
“全凭臣下判断。”
夫差大怒:“胡说!”
孙武忙跪倒:“臣下不敢。”
夫差:“你的家眷现在何处?寡人何曾命人去带你的什么家眷?孙武你信口雌黄,知道这乃是欺君之罪么?”
夫差变脸了。
一国之君,矢口否认劫持孙武家眷,孙武是无计可施的,而且,至高无上的君王发了怒,若要问罪,治罪,别说救漪罗,恐怕孙武自身也难保了。孙武无奈,只有按规矩和程序俯首道:“臣下罪该万死。”
夫差呵呵冷笑:“孙武你好大的胆子!当初孤王要重用你,你不识抬举;放你归隐,你又不安分。穿上这身甲胄,拿了扫把,到王宫门前戏弄寡人,上殿来信马由缰胡说什么寡人带了你的家小。一而再,再而三,与寡人作对,莫非你的脖子不是肉长的?莫非你不怕丢了脑壳,你有三头六臂么?”
孙武:“大王,您是知道的,孙武不惧死,孙武也知道,不会死在大王阶下。我实在是心急如焚,万般无奈,才来……”
夫差:“噢,你自恃是先王老臣,敢来欺慢孤王是不是?”
“大王……”
“不要说了!寡人正是念你是先王老臣,也罢,放你一条生路。日后你只有安分守己在你的田园之中,寡人可以命人替你查询家小下落,寡人保你家小无恙。倘若你再来无理取闹,烧红的炮烙是现成的!下去!”
“大王!”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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