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家史》第3章


海外同学再来信:“万里空行非常行,我是中国人,我有中国心。”
父亲回信:“傻X。”
海外同学就此不再来信了。父亲却因海外关系,写了许多检查,反复写的就是一句:“我都说他们傻X了,还不行吗?”当年听他讲过犯罪心理学的学员,现在有人在工作组,就说:“行了。”父亲从此退学回家。
母亲却在那时下乡了。她的大学本科上了十几年,而且一直青春着,校领导都认为她有问题,正逢上山下乡,她学的专业又是地质,于是派去了边远山区。
封建迷信已在大地上一扫而空,当时的少林寺主持是小便法师,他还俗了。爷爷归来,使父亲重温家庭生活。为了消磨时间,父子俩便练习武功,但爷爷总是一招制敌的流氓招法,作为大学生的父亲十分鄙视,提出“毫无文化内涵”的批评。
爷爷当了法师后形成很强的自尊心,立刻拿出了个箱子,箱子上刻有“少林宝贝”几个大字,说道:“不要瞧不起我少林。”接着又抽泣起来,“罪过罪过。我成佛以前,作贼多年,少林被烧时,本能地觉出是个趁火打劫机会,就偷了东西。小便法师的名字本就不雅,以后只怕变成小偷法师了。”随即号啕大哭。
父亲急忙劝说:“爹,俗话说家贼难防,您就别难过了!”爷爷止住哭声,恍然又有所悟:“对,佛就是贼,贼就是佛。”打开箱子看去,只是一本古书,封面是“九阴白骨爪”几个大字,细阅,文字古奥,深意难解,爷爷也搞不大清楚,原想就此身怀一身绝世武功的父亲,只得作罢。
父亲平时很少出门,只有当别人破四旧时,才飞奔而去,引经据典,辩白“这些古董价值不大”或“假货”,想劝人放弃后自己取走,但往往被斥为“反动权威”,遭到痛打。但父亲终归是父亲,转变了立场,运用考古学的知识帮人寻找目标,于是受到优待。从此事务繁忙,受各路人马邀请,四处考证,毁物数以万计。
【七、】
父亲一日抄家归来,远远瞄见一熟悉身影被群众所拥,竟是治好爷爷精神病的法师,便悄悄尾随,走进了一个体育场。那里聚集了两万多人,法师被推到台上,又进来了两万多人,拥来一个身披彩衣的女子,似是个新娘子。
大会主持将一朵红花戴在法师胸前,说:“破了你的四旧。”随之鼓乐齐鸣,众人欢呼。主持举双手示意众人安静:“今天,为封建制度提供思想毒素的法师,必须结婚!戳穿他的假面具!”
父亲挤在台下,看法师好像非常高兴,再仔细端详那女子,自己也觉得被戳穿挺值的。只听主持继续说道:“这个和尚是社会的寄生虫,愚弄咱老百姓。这个女人也是寄生虫,她是资本家的后代,这叫以毒攻毒。好!祝你们新婚快乐。”
群众立时肃静,等待着一代大师面对奇耻大辱的反应。父亲听爷爷讲过历代高僧遇此情况无不跳入虚空,左胁出火,右胁出水,四面爆破而死。法师深吸口气:“佛为众生不惜肝脑涂地——同流合污在所不惜。”
主席:“你怎么总有话说!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胜利结束大会。现在谁能为两条寄生虫的结合提供新房,巩固我们的成果?”父亲举手:“我!”
那女人神情麻木地跟着法师到了父亲家。爷爷见到法师,分外高兴,张口便说:“家贼难防!”法师:“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两句话一出,不由得相对黯然,许久法师问道:“你现在还随处小便吗?”爷爷:“早就不敢了。”
听了法师和爷爷的对话,那个女人猛地昏了过去。父亲一直紧盯着那个女人,心想法师肯定不会破戒的,那么她就是我的了。不料那个女人被救醒后,产生了一种逆来顺受的心理,当晚就和法师合了房。爷爷一夜失眠,早晨起来在院子里练九阴白骨爪时,一分念头打入他的心:我好像也该结婚了!
法师结婚后,将这里当作成自己的家,摆家具,修门除草。那女人夫唱妻随地跟着一块劳作,在院口处修剪花木时忽觉头皮一阵发麻,立刻站起身,见一个沉静的青年走过来:“这是我家,我还不知你叫什么。”
“曾湘萍。”
法师结婚后受这女人影响很深,四处找《安娜卡特林娜》、《约翰克里斯朵夫》的小说,打听梵高和毕加索的事迹,一次在一个老居士的帮助下弄了台留声机,初听莫扎特,顿觉老婆的资本主义生活有两下子,从此天天晚上缠着她讲《魂断蓝桥》,经常哭到天明。
爷爷一心苦练九阴白骨爪,已达到天地黯淡、鸟兽息音的地步,但心中的念头一日一日涨大,终于充斥整个身心:我真该结婚啦!
【八、】
家庭气氛到了令父亲不堪忍受的地步,一天见大街上的行人都背着行李卷,便问怎么回事,一个人回答:“坐火车不要钱啦!”当时鼓励青年四处走走,经受锻炼,于是父亲参加了串联。
由于情绪高昂,串联队伍常因为一点小事打架,父亲从爷爷那学的几招,忽际于右忽际于左,如鬼魅天神,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实在令人胆寒,最终,父亲又成为了一个头头。
一路打杀到了云南,沉静的父亲想起了母亲支边也在那里,当天大病一场。几天后,父亲病好,去了横断山脉。父亲先在昆明做了番准备,由于这里少数民族众多,想学几句少数民族语言,父亲在街头拦住一个少数民族面孔的人:“你会说几种少数民族语言?”那人回答:“全会。”父亲又问:“你能带着我去哪?”那人回答:“哪都行。”
那人就成了父亲的向导,一路上他总提出要把女儿嫁给父亲,说:“以前你们汉人把文成公主嫁到西藏,今天我把女儿嫁给你,汉人藏人之间就算扯平了。”父亲问他:“你是不是藏族?”向导:“不是。难道不能拿着藏族说事吗?”父亲又问:“你到底有没有女儿?”向导:“没有女儿就不能拿女儿说事吗?”
向导属于一个爱开玩笑的少数民族,他带着父亲越走越远,最后说:“咱们迷路了。”父亲问他不认识路,为什么还当向导,他说他长的一个少数民族的面孔,如果说不会走山路,就丢了少数民族的脸。
父亲:你到底是哪族?
向导:其实我是汉族。
父亲几乎被气死。
父亲和向导挥手告别,父亲继续前进,向导回昆明,望着向导消失在莽莽森林,父亲知道此人凶多吉少。许多年过去,听说在横断山区一个迷路的汉人,受到了少数民族欢迎,他收集了各族民歌,被称为“西南歌王”,其中最著名的一首名叫“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张金贵”。父亲知道,这人一定是自己的向导。
当父亲找到母亲的时候,天上落下一架飞机,摔得粉碎,当地知青们去捡飞机残骸时,父亲对母亲说:“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不小心摔坏了。”然后便饿得晕了过去。当天广播说,祖国空军又打下了一架美国侦察机。
【九、】
父亲的确给母亲买了许多礼物,但考虑到他们住在山区,肯定吃不好,所以买的都是食品,在山中迷路时,父亲吃下了这些食品,空手而来。
几天后父亲缓了过来,为了表达心中的爱意,支撑着病弱的身体,偷出母亲的衣服去洗。驻地的知青们见到这一可耻行为,纷纷向母亲提供了种种对付父亲的阴险建议,妈妈也觉得此人刚一吃饱便思淫欲,人品上多少有些问题,何况此时的父亲已非当年长椅流泪的诗人模样,怎么看怎么是个饿鬼。
正当众人劝说母亲时,父亲走进来将一个纸条送入母亲手中,快速转身离去。知青们从母亲手中夺过纸条,展开传看,却是首诗:
〖我爱红卫兵,你是红卫兵。
我爱红太阳,你在阳光下。
我爱毛主席,你不也爱他?
共同志向共同爱又是同龄人,又同在此地,你看该咋办?〗
母亲觉得父亲列出的种种理由堂堂正正,按其诗的思路最后应该是“同居”。知青们经过争论,决定揍父亲一顿。当父亲捧着洗好的衣服,向母亲的帐篷走去时,忽然眼前一暗,一群愤怒的知青站在跟前。父亲沉静的双眼扫视众人,灵光一现,想起了爷爷的“九阴白骨爪”。
众知青并没有打死他的意思,面对这个目光呆滞、瘦得不成人形的家伙,有些人产生“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想法,有些人却高举了棍棒,父亲伸出了两只瘦骨嶙峋的手,作出鹰爪的样子。
危急时刻,母亲钻出了帐篷,说:“我细细分析了一下,他的诗是有道理的,我还是讲理吧。”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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