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第140章


宋辚哭笑不得,军中的将士说话向来荦素不忌,让他怎么跟阮云卿去解释那些夹杂了南腔北调的乡间俚语中所暗含的意思。不禁板着脸道:“你可不是玩来了。”
聂鹏程也看得暗自称奇,心道这孩子倒是稀罕,不过这脾气他倒是极为喜欢。不怕就好,不怕就代表着能训得出来。
聂鹏程朝身后的小卒耳语几句,那小卒去不多时,便牵回一匹战马来。
那战马身高五尺有余,浑身上下的毛色油光泛亮,四个蹄子上各有一簇白毛,在一身黑色皮毛里显得格外扎眼。
满校场的人都让这匹马吸引了目光,这可是千里良驹,有个名字叫“乌云踏雪”,传闻能夜行八百,日走一千,是有名的千里马。
这是宋辚的坐骑,素来爱如珍宝,轻易不在人前露面,军中的人竟有大半都没见过。
聂鹏程手挽马缰,爱得什么似的,这匹马要不是因为阮云卿的关系,宋辚也压根舍不得拿出来,平日里见一面都难,今日可算能好好过过瘾了。
武将爱马是天性,聂鹏程就更加不会例外。他朝阮云卿吆喝一声:“看好了!”然后翻身上马,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干净利落。
聂鹏程一上马背就知道这匹马的性子野得很,恐怕除了宋辚,轻易不会认主,自己一上来它就开始躁动不安,鼻子里的气息急促,打着响鼻,已经露出些发怒的先兆。
不等它尥蹶子,聂鹏程急忙跳了下来,他骑技精湛,还骑得这般心惊胆战,阮云卿一个从没骑过马的小娃,恐怕连马背都爬不上去,就得被这匹马给掀下来。
聂鹏程面不改色,将手里的马缰松开,递到阮云卿手里,沉声说道:“上马!”
要是换个旁人,从没骑过马的,这会儿准得懵了。可阮云卿昨日从宋辚那里出来,就去找莫征问了半天骑马的诀窍和技巧,做了大半夜的功课,此时见聂鹏程将马缰递了过来,竟也毫不怯阵。
他伸手接了马缰,昂首抬头,贴近马身。骑马时千万不能露出丝毫惧意,若不能在气势上压它一头,那马心中就先小觑了你,以后也必定不会任你骑乘,总要想法子将你甩下马背才是。
马生性骄傲,天生就有野性,它们本性是不愿受人驱使的。未经驯过的马是绝对不会让人骑到它背上的,别说一个能跑会跳的大活人,就是那些驮死物件的商队用马,也必须经过一段时间的驯化,才肯驾车拉货。
战马的性子就更是彪悍,能够在刀光剑影里来回奔袭,看见血花四溅也不会惊跳起来的马,那脾气又哪会温顺得了。
宋辚的这匹马脾气就更加凶悍,当初宋辚得到此马,也是经过数日的驯化,才终于让这匹千里马乖乖认主。
心中还是有些紧张,阮云卿努力稳住呼吸,他靠近马身,左手一挽缰绳,将手里的缰绳收短,连同马儿脖颈上的一缕马鬃一起,牢牢地攥在手里,左脚踩上马蹬,紧跟着提气上纵,右脚一跨,一翻身就上了马背。
这一连串动作毫无凝滞,干净利索得让聂鹏程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不免暗暗赞了声:“好!”
这马是千里良驹,气势惊人,比一般战马更难驾驭。这小娃年纪不大,听太子话里的意思,他竟是什么底子都没有,是个连马鞍子都没摸过的生手,如今他只是演示了一遍,这孩子就能依样画葫芦,将上马的动作细节模仿得八/九不离十,其悟性、机敏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聂鹏程搓了搓手掌,牙槽骨来回锉了两下,像要把阮云卿生吞入腹似的,眼中冒出一抹幽蓝的光晕。军中的人就喜欢这样聪明的好苗子,一点就透,甚至能举一反三,稍加点拨,日后就是将帅之才,也难怪聂鹏程眼珠子都犯了绿光,恨不得把阮云卿掖兜里带走。
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可此时却让阮云卿激出几分兴趣来。聂鹏程见阮云卿上了马背后,整个人就僵在马上,浑身肌肉紧绷,动不敢动,挪不敢挪,像个木偶似的,连脖子都不敢转了。
聂鹏程嘿嘿一笑,从小卒手里抢过马鞭,照着那黑马的胯上就狠抽了两鞭子,抽得那匹乌云踏雪吸溜溜怪叫,先是后蹄一掀,尥了两个蹶子,紧跟着后腿踏地,前腿腾空,风一样地蹿了出去。
第129章 驯马
不管平日里学了多少技巧,没有实战演练过也是白搭,阮云卿上马上得倒是利索,可真正到了马背上,他才意识到,从莫征那里听来的技巧全都用不上了,一切全都要靠他自己摸索才成。
乌云踏雪性子极烈,除了宋辚谁骑它都得发脾气,刚刚聂鹏程上来,已经惹得它心里不痛快了,如今三番四次,又换了阮云卿骑它,这匹马可就彻底被激怒了。
它自阮云卿上来,就开始不住地四蹄刨地,头颈来回甩动,压根不等阮云卿拽稳马缰,就在原地躁动不安的挪着步子,鼻孔里不住地喷着气,以表示它此刻躁郁的心情。
阮云卿是个新手,新手就会犯新手必犯的毛病。他先前的气势还绷得挺足,可上了马后,平白的离地三尺,视野里的景物一下子变了模样,心底不自觉的慌乱起来,这一慌可就让马儿钻了空子。它心里本就不服,这回更是要将你的恐惧利用到极点。正想将阮云卿掀下马去,不想却被聂鹏程狠抽了两鞭子,打得胯上生疼。这黑马立时不干了,驮着阮云卿连蹿带跳,连跑带蹦,撒着欢儿的耍起了性子,没一会儿就跑上了马道。
阮云卿正僵着身子找平衡呢,一上马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身子左摇右晃,就算紧紧攥着马缰,那马还是不听使唤,让它往左它不动,让它往右它也不理,无论阮云卿如何去扯缰绳,那黑马都只是喷着响鼻,兀自在原地乱转。
待到它飞奔出去,阮云卿被带得身子往后一仰,险些闪了下来,急忙收紧缰绳,随着黑马奔跑的方向来回调整姿势。
那黑马就像故意要和阮云卿作对似的,明明是在大平地上奔跑,它也愣是做足了上下陡坡的架势,马背上颠簸得厉害,阮云卿就像个挂在马背上的麻包一样,被那黑马颠来甩去,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翻了个个儿,把宋辚看得脸色煞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阮云卿却还是咬紧牙关,放低身形,整个人伏在马背上,牢牢抱住马脖子。这一路竟有惊无险,骑了好一阵子,也没被那烈马甩下马来。
那烈马越发焦躁,在马道上狂奔一圈,猛地收蹄停住,这一下来得十分突然,阮云卿毫无防备,身子往前一冲,再想去抓马鞍已经来不及了,一下就从马上跌了下来。
所幸他还记得莫征说过,骑马时切记要用前脚掌踩马蹬,留出余地,不要踩得太实,以防脚卡在马蹬里,万一马不能及时停下,被它拖行至死。这可比摔下马来严重多了,摔下来只要不伤到脑袋,一般也只会受些皮肉伤,而脚要被卡在马蹬里,轻则被突然停下来的马踩了,重则会被疾行中的马拖着乱走,直到气绝。
阮云卿掉下马来,宋辚除些惊呼出声,聂鹏程此时已骑了另一匹马,悠闲自在的跟了上来,他刚要开口让阮云卿爬起来重新上马,就见阮云卿就地滚了两滚,紧跟着不顾疼痛,一跃又蹿到那黑马跟前,也没用缰绳,揪着那黑马的马鬃翻身上了马背。
那黑马恼恨非常,比刚才还要暴烈,连踢带蹦,摇头甩尾,不住地尥着蹶子,没过一会儿,就又将阮云卿甩下马去。
阮云卿的倔脾气也上了,他就不信他制不住这匹烈马。不等心底的害怕和恐惧萌生出来,阮云卿就在行动上领先一步,重又蹿上了马背。他知道,他此时绝不能停,若是停了,他从此就会对骑马这事心生惧意,别说上阵杀敌,就是普普通通的骑马,恐怕也做不到了。
他要跟宋辚北上平叛,他绝不允许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宋辚上了战场,而他却留守后方。他要与宋辚并肩作战,无论面对多么强劲的敌人,他都要成为宋辚最有力、最可靠的支撑。
阮云卿默默地发着狠,一次次跌下马背,又一次次重新爬了上去,就这样来回折腾了数十次,才终于磨得那匹烈马筋疲力尽,任由阮云卿骑在它背上,再也没力气将他掀下马去。
聂鹏程看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了,他心中敬佩,直叹阮云卿真是条汉子。
乌云踏雪是千里马,耐力极好,体力也比一般战马强得多,普通的战马这样折腾,早就累趴下了,这匹黑马却能接连重复,将阮云卿甩下去数十回,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力竭服软。
这阮云卿也是个狠的,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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