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齐传》第78章


闷と馐芸唷?br />
两边的官吏听阎乐成这样滔滔不绝,都不由自主地点头。婴齐大惊,阎乐成这老竖子果然日益长进,如此善于深文罗织,差不多可以和当年的酷吏张汤、杜周比肩了。
邴吉虽然觉得阎乐成的话也不好辩驳,但心中终究有些不忍,道,不知道谏争,也未必就支持谋反,廷尉监君所引为哪条律令?
阎乐成道,长史君,律令有“不知而为”和“故为”的区别,后者罪加一
等。罪犯桑迁不知经术而不知谏争倒也罢了,既知经术却不肯谏争,那就相当于律令的“故为”,应当罪加一等,判处腰斩。当年营陵侯刘泽谋反,他的相、内史皆被侍御史劾奏,说二人皆习经术,却不知匡辅主君,致陷主君于大辟,与身自谋反无异,全部判处腰斩。臣以为桑迁的情况可以和此案作比。
邴吉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乐成君所引案例明白,仆奉教了。他再不忍心,也不敢多嘴,免得一个不慎,把自己牵连进去,到时只怕大将军也不会赦他。
桑迁呼道,臣冤枉,臣虽然不知父亲有谋反密谋,但也曾经多次援引经术,劝谏父亲不要和盖主等人来往。廷尉监君认为臣没有劝谏,臣不敢伏罪。
阎乐成道,你谏争了?可有证据?我们查遍反贼文书,也未发现你有任何劝谏父亲的书信。我劝你就不要狡辩了。
桑迁面如死灰,委顿在地,他的确不想连累侯史吴,才辩争了这么久。如今在廷中出了这么多丑,帮朋友脱罪却仍是无望,反而让人觉得自己贪生怕死,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紧咬着嘴唇,缄默不言,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从嘴里进出几个字:臣当时都是口头谏争,没有留下笔墨为证,既然如此,臣伏罪当诛就是。
阎乐成乐不可支,露出满意的神情,他在廷中将罪人诘问得当场认罪,一定会引起大将军注意,升迁可是有望了。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爬上中二千石的高位,还可以封侯,简直是以前当豫章富翁时所未梦见。原来一个人的潜能会是这么大的,不到万不得已还真发挥不出来。也许那个儿子死得还值得,有时在他心中,升官的喜悦和成就感竟然会代替儿子被害的痛苦。当然这仅仅是偶尔的感觉,现在官越做越大,又不由得想到,就算当再大的官,封为列侯,也没有一个子息能够继承,又有什么意思呢。如果昌年还活着,看见他父亲这么风光,而且能够继承侯位,该有多么喜悦啊。他眼眶中也油然有湿润的感觉。
王忻道,廷尉监君果然律令精熟,桑迁既已认罪。下面我们继续诘问其他两个反贼。故廷尉监婴齐,你作为反贼桑弘羊的女婿,按照律令当连坐弃市,还有什么话说?
婴齐慨然道,诚知有罪,无话可说。
座中人又是大惊,不明白他为什么爽快求死。阎乐成本来还觉得这次杀死他无望,这时见他主动认罪,赶忙道,大夫君,罪犯婴齐既已认罪,就令狱史当场让他画供罢。
桑绯叫道,不,这个人早就被我父亲逐出家门了,哪里还能算我的丈夫。
阎乐成冷笑道,你是罪犯家属,没有辩争的权利。他自己既然已经认罪,还有什么可啰嗦的。
桑绯大叫了一声,天哪!婴君,你怎么能这么傻……婴齐看见妻子如此伤心,两眼望着自己,哀怨已极,不由得肝肠寸断。但是就算自己脱罪,又何忍看着她一个人去死?
邴吉道,且慢。婴齐君,我有一点疑惑,既然你早被桑弘羊逐出家门,户籍都已从桑家撤除,本来的确就和桑家无关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冤枉?你要明白,我大汉律令详明,绝不错杀一个无辜。你当年任职廷尉府,也算是晓于吏事,难道不知道“廷尉”的“廷”,它的意思就是要用法公正吗?
婴齐和邴吉有旧交,多年来也一直相处不错,自己尊邴吉为丈人行,知道他这么说,是想让自己脱罪。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本就是一意求死。况且朝廷虽然一向号称执法公正,而实际每每都由皇帝或者权臣的意见作为准则,竹简上的律令那是给普通老百姓看的。自己不是三岁童子,哪能还像以前那么天真。当年沈武在丞相府舌战诘问他的群臣,将他们一一挫败,最后仍旧被判处腰斩。在这里争辩不成,徒留笑柄,又有什么意思呢?
邴吉看了他一眼,再次道,婴君可否觉得自己冤屈?
桑绯尖声叫道,婴君,就算你想死,也得先把女儿抚养成人,否则我在地下也要跟你势不两立!
听妻子提起女儿,婴齐心中一痛,对,我差点忘了这点,我怎么能这么就死,就算我愿意死,也不能让女儿也陪葬啊。他霍然抬起头,直视阎乐成,承蒙诸位官长提醒,臣和桑弘羊的确早已恩断义绝,不敢伏罪。但是桑弘羊的女儿桑绯,自始至终都是臣的妻子,臣敢以无罪之身,领回臣的妻子和女儿,为皇帝陛下的编户齐民。
他的话一出,邴吉和桑绯都大惊失色。婴齐脱罪的理由不过是因为桑弘羊除去了他的名籍,如果他还承认是桑绯的丈夫,那么就和桑弘羊脱不了干系。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吗?他们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往常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这时却糊涂到这地步。
阎乐成大喜,诸君请听,这竖子不承认自己不是桑家女婿,可怨不得别人。我看只能判处弃市,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
婴齐道,廷尉监君错了。臣虽然被逐出桑弘羊府邸,但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情愿的。臣当时被逐出,正是因为和桑弘羊的政见不合,臣经常向他谏争,要求他全力支持大将军废除盐铁榷沽、平准、均输之法,桑弘羊大怒,命令家卒将我即刻逐出。律令,能谏争其主者,法当赦。当年淮南王谋反,其臣下曾有谏书者全部赦免,无谏书者皆坐“不辅导王归于正”而弃市。臣敢比此狱事,当以无罪论处。
阎乐成哈哈大笑,你这竖子,好一张利嘴。可惜你提不出证据,你的谏书呢?
婴齐道,臣虽无谏书,却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臣对朝廷的一片忠心。当时臣被逐出,骑马赴霸陵投奔臣的朋友霸陵令戴牛,路上遭遇四个劫盗,欲取臣的性命。臣将其中两个砍伤,拷问他们。他们招供是桑迁指使他们来害我,因为臣违逆了桑弘羊的意思。
阎乐成满腹狐疑,还有此事?邴吉和桑绯,以及廷上其他几个官吏也都露出惊疑的神色。桑绯望着桑迁,道,阿兄,你真的这样做过了吗?
桑迁颓然道,是的,我怕婴齐这竖子去投靠霍光,所以派人拦截他,可惜事不成功。
阎乐成道,你们串通一气,想活得一个算一个是罢?婴齐,刚才你怎么没说这件事,现在看到桑迁反正也活不了,就胡乱编造,意欲逃脱罪名是罢?
婴齐道,臣没有胡说,臣当时在那个贼盗身上搜到了桑迁的书信,他的笔迹那是假不了的,信中数落我的过错,要劫盗将我击杀,带首级去见他。臣敢请堂上诸君,派人去下杜县将我收藏的那封书信拿来一对便知。
邴君道,很好,婴君放心,我立即派人去办。
阎乐成阴沉着脸,就算你狡辩得逞,但是桑绯身为桑弘羊的亲生女儿,法当连坐,绝无宽贷。你还是等着给你的妻子收尸罢。
邴吉道,廷尉监君,在廷中对囚犯说出这样刻薄的话,也是不符合你身份的,君大概也读过《为吏之道》罢。
《为吏之道》上记载了为执法吏的一些言辞禁忌,即使对于死囚,官吏说话也当庄重,特别是像阎乐成这样一个千石的官吏,作为朝廷的表率,言辞轻薄是的确有损朝廷体面的。
阎乐成不悦地说,邴君是教训我吗?
邴吉道,仆不敢,不过是提醒君自重身份,不要和囚犯一般计较罢了。
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的张安世道,邴君所言甚是,乐成君还是从善如流罢。
张安世是霍光的心腹,寻常人不敢得罪的,现在还被霍光表奏为左将军,作为他自己的副手,炙手可热,阎乐成哪敢顶撞他,于是讪讪地说,既然如此,那——长史君说的是,臣知错了。
王忻知道这几位现在都是大将军身边的红人,自己刚从右扶风的位置上擢拔为三公,最好要圆滑点,两不得罪,于是打圆场道,乐成君的言辞虽有不当,诘问的内容却是很有道理的。婴齐,你还是老实回答诘问罢。
婴齐道,往年皇帝陛下下诏,要群臣士大夫敢于指摘律令不妥之处,臣以为《贼律》有关连坐的部分即多有不清晰之处,臣昧死敢陈。
阎乐成道,这竖子太狂妄了,竟敢非议律令。
邴吉道,既然皇帝陛下特意下诏要群臣指摘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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