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齐传》第90章


刘病已在民间多年,早闻大将军霍光的无上威严,现在见他离自己就在咫尺,不由得心中大是紧张,汗下沾背,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机械地抬起手臂。霍光将玺绶细致地在刘病已腰带上结好,复跪下禀道,请皇帝陛下御临前殿接受群臣朝贺,再出宫登车,去拜谒太祖高皇帝之庙。
皇帝即位第二天,首先下的第一封制诏是改名。霍光指使侍中上奏,皇帝之名“病已”两个字过于平常,百姓愚蒙无知,容易触犯名讳,请改御名为“询”。刘病已想,“病已”这两个字用来作名字的确不那么雅,改为“询”就好听多了。于是制诏御史,布告天下,皇帝的御名讳“询”。
接着有司又上奏请立皇后,刘询心里大为喜悦,这是报答自己岳父家的一件好事。自己的妻子封为皇后了,岳父自然会按照皇后父封侯的老例封为列侯。让自己的长辈喜悦,不是做后辈的一件极为满足和得意的事吗?
过了五天,下一个朝见日,一大早,他就驾临前殿,把这封奏书下示。大司农田延年首先上奏,皇帝至尊,应当择取朝廷贵卿大夫的女儿卜筮,吉者立为皇后。刘询大吃一惊,自己已经有妻子,立她为皇后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怎么还要新选?但是刚进宫为帝,又不敢恣意表明自己的意见,只是默然不言。
田延年见皇帝不说话,继续道,臣请陛下制诏,令丞相杨敞、大将军霍光、车骑将军张安世、后将军赵充国等三公、将军、列侯将自己女儿的名籍奏上掖廷,让卜史参以筮龟选择,最吉者立为皇后。
刘询知道他的意思了,他望了霍光一眼。霍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赶忙离席奏道,臣光的女儿才能驽劣,不足以备位后廷。还是让其他将军列侯将子女名籍报上掖廷罢。
他这么一说,廷上的张安世、赵充国、杨敞等人也都离席谦让道,臣女才能驽劣,何敢上配至尊。
刘询心里一喜,赶忙道,既然大将军和诸位将军列侯如此谦让,那么议立皇后的事就暂时搁置,俟后再议。
群臣见霍光自己拒绝,也不好再说什么。刘询继续道,尚书令还有什么文书需要遍示诸位卿大夫吗?
侍立的尚书道,还有乌孙国大昆弥上书,说匈奴近来经常发兵骚扰他们,希望大汉遣军营救,屯田戍卫,以免公主受辱。
刘询知道武帝时将大汉解忧公主嫁给了乌孙大昆弥,就是为了达到联合乌孙国,东西夹击匈奴的目的。乌孙是西域最强大的国家,它的得失对大汉来说至关重要。因此,不管为了公主的安危还是为了大汉的利益以及大汉在西域的声名,这个救兵恐怕都是少不了要发的。他望了望群臣,二三大夫以为何如?
水衡都尉傅介子离席奏道,臣愿意率十万兵,为陛下斩得匈奴王首级,悬挂于藁街旗亭之上。
刘询见傅介子气宇昂扬,心里颇为敬服。他早就听说过傅介子的名字了。元凤四年,那时他还是个平民,曾经跟着长安的其他百姓一起跑到藁街,挤进人群中去看旗亭上悬挂的楼兰王的首级,那首级就是眼前这位汉子斩下的,这汉子也因此封为义阳侯,拜为水衡都尉。刘询不禁赞道,好一位勇士。我早就听闻傅君勇毅非常,当年君剑斩楼兰王首级,那柄剑还在不在?
傅介子不明所以,答道,楼兰王的首级,是臣借一个人的剑斩下的。
借剑?刘询不明所以。
是的,那个人就是当年的张掖郡遮虏障塞尉,现为张掖太守的婴齐君。他的那柄剑名叫越王勾践剑,削铁如泥,十分锋利。当时楼兰王身穿数层重甲,如果臣不是持有婴君的宝剑,那一次偷袭就未必能够得手,而楼兰王身边护卫环列,一击不中,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听傅介子提起婴齐,刘询心里一动,脱口道,可是曾任朝廷廷尉左监的婴齐君?
傅介子道,正是。
他当上了张掖太守,这我倒不知道。刘询喃喃地说。
是啊。傅介子道,婴君在张掖屡建奇功,由一个小小的戍卒一直升任燧长、塞尉。元凤四年,大将军派我去楼兰行刺,正是婴君奉命在张掖郡迎接护卫我,途中遇到匈奴黎汙王的二三千骑兵,我们险些全军覆没。幸亏后来义渠胡骑闻声来救,婴齐君更是勇斩黎汙王首级,使匈奴骑兵群龙无首,才击溃了匈奴。那次臣奏上朝廷,先帝因此制诏拜婴君为张掖太守的。
刘询叹道,久闻婴齐君有一柄宝剑,不知什么样子。我以前也有一柄剑非常锋利,是舅公史恭赠送给我的,一年前在莲勺游玩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唉,要是能找回来,那就好了。
话声甫落,旁边的宦者令马上奏道,陛下富有四海,一柄剑只要在大汉的境内,总能找到。臣昧死敢请陛下下诏购赏,有能拾得陛下亡剑者,赐金千金。
刘询心中大为感慨,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随便说一句话,就有人重视。但是为了一柄剑去下诏购赏,未免太过了。他赶忙道,贤令请起,大汉皇帝丢了剑,大汉子民得之,此所谓利不外泄,又何必一定要找回来,我刚才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宦者令俯首道,陛下仁厚之心,臣等未能领会,死罪死罪。
刘询道,贤令请起。他又直视傅介子,傅君如此看重婴君,这次朕就派君到张掖,和婴君一起发张掖、敦煌两郡兵,营救乌孙。他又转头对霍光恭敬地说,大将军,不知道君有什么意见?
霍光道,臣以为,万里迢迢出兵,不是那么简单的。臣请陛下召集诸位将军,仔细研究一下,再作决定。
刘询点头,恭敬地说,大将军说的是。
第二章阎氏假父子
廷尉府中,阎乐成和戴牛正在密室商量事情。戴牛谄媚地对阎乐成说,大将军今天把君侯招去,可有什么大事吗?
现在的阎乐成早已不是当年豫章县那个乡下土包子的模样了,甚至也找不出几年前官为廷尉右监时的那种小心谨慎之态,他因为告发盖主谋反,升为廷尉,封为列侯。戴牛也因为告发谋反,封为关内侯,官则为廷尉左监,坐上了婴齐当年的位置,成了阎乐成直接的下属。对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戴牛的态度自然是不敢不恭敬的。
阎乐成站起来,在屋里踱了几步,道,大将军把我招去,要我商量一下发兵救乌孙的事,皇帝说要征发张掖、敦煌两郡兵出击匈奴。
那不是又让婴齐那竖子去立功吗?戴牛有点忿忿不平。
打仗哪有那么舒服,阎乐成道,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呢。说不定那竖子这次就会死在匈奴人的乱箭之下。
戴牛不置可否,迟疑地说,话虽然这么说,可那竖子好像真是命大,每次总能死里逃生。君侯又怎么知道他这次不会再侥幸打个胜仗呢?万一他再斩杀一两个匈奴名王,那说不定也要封侯拜将了。
阎乐成哼了一声,这竖子想命大,可没有那么容易。就算我肯,大将军也不肯呢。
戴牛愣了一下,面露喜色,难道大将军现在也很讨厌他?他们曾经在霍光面前说过不少婴齐的坏话,三年前,当婴齐斩得黎汙王的首级,按照惯例,朝廷要封婴齐为关内侯,拜张掖太守时,阎乐成日夜在霍光面前谗言,说婴齐是桑弘羊的余孽,不可不防。但是霍光相信邴吉的看法,又觉得婴齐在边郡数年一向勤勉职事,足可放心。现在又立下如此大功,再不封赏也难以服众,因此对阎乐成的谗言也不大理会。虽然出于防备心理,仍没有给婴齐赐爵关内侯,最终还是拜了婴齐为张掖太守。
阎乐成望着戴牛,似笑非笑,戴君对婴齐这么忌惮,可不像个勇猛的大丈夫所为啊。
戴牛脸红了一下,道,臣倒不是忌惮他。而是对这竖子实在厌恶之极。他夺了我的所爱,却拿个哑巴赠送给我卖好。岂不知士可杀不可辱,我姓戴的和他誓不两立。可惜屡次想除掉那竖子,都不能得手,唉,难道那竖子真有鬼神护佑不成。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否则就不会让这样的恶人还活在世上了。十多年前,他害死了我的儿子,我做梦都想杀死他报仇。阎乐成说到这里,自己感觉有点奇怪,怎么提到儿子的死,自己连一点悲伤心痛的感觉都没有了,难道自己对儿子的死真的麻木了?可能是吧,都十多年了,那么,对婴齐那竖子还该不该仇恨?似乎没必要。只是,不仇恨他,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他很怀疑如果放过他,自己就少了一个奋斗的动力,也许在和他作对的同时,自己进一步往上爬的热情之火会更加熊熊燃烧。这真是一项极有意思的较量。如果除掉了他,自己就如释重负了,他甚至心底里暗暗相信,一旦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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