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收尽》第86章


允遣豢墒湔蟆?br /> 然其虽满身金玉,却只乘一架安车,未传轿辇,悄自下了山去。
车入旧巷,那高门华府,却不复当年煊赫。门上金漆残损,一片斑驳,连熙府二字,亦朽败难辨。
月知扶梁勋下车,便上前叩门。静立多时,方听得响动。门开一隙,月知立时发力,将门踢开。只见门内一人,跌扑在地,一身粗衣,鬓角几许乱发,正吃痛不已。
梁勋步入院中,看那身前之人,已是白发始生,初见老态。
“你便是绿艳?”
“臣下绿艳,参见昭贵妃娘娘。”绿艳跪于身前,一丝不苟做足规矩。梁勋曾有所耳闻,当年延贵妃独大,绿艳更是盛气凌人,如今看来,当真是沧海桑田。
“你从未见过本宫,怎知本宫便是昭贵妃。”
“见娘娘穿戴,便知乃宫中贵者。然宫中高位,臣下皆有谋面,唯余娘娘一人。”
梁勋不意其老成,便不曾答语。举目望去,那满院牡丹早萎败不堪,院中屋舍也已成一片破瓦颓垣,连脚下青石间,亦皆是杂草。
“陛下到底不曾降罪,怎的府中破败至此?”梁勋举步向内院行去,那绿艳亦起身,蹒跚随行。
“自娘娘离宫,大人暴毙,府中便每况愈下,只得变卖田产金石聊以维生。娘娘仙去,更是树倒猢狲散,下人们便将府中所余一盗而空。而今只老身一人尚居此处,我已时日无多,来日命尽,此处便是一座空宅了。”
行入内院,见一座小楼,上书“重欢阁”三字,柱上楹联乃“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细看去,那雕梁绣户尚余,可想当年精致。
“‘名花倾国两相欢’,延贵妃当真极爱牡丹,连仕女之名,亦取自‘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梁勋踏入满院荒草,过松动砖石,自顾自入得阁中。
阁中尚清洁,想是绿艳日日打理,只是今已人去楼空,难掩满目疮痍。
梁勋落于正座,绿艳立于阁中。秋光斜照,穿户而下,二人之间,可见点点飞尘。
梁勋踌躇一刻,终是问出:“旁的本宫无意知晓,只是易氏兄妹之事,可是熙氏所为?”
而绿艳却面色不改,安然答道:“老身不知娘娘所指。”
梁勋听得此语,心头更生疑云,便继续问:“其兄妹二人,皆曾于茂苑殿当职,你岂会不知?且陛下入宫当日,茂苑殿中那易含莲,不就是被熙氏发落了么?”
“茂苑殿上下数十宫人,臣下实难面面具到。”绿艳面有不屈之色,“娘娘细想,若我家娘娘真要惩戒宫人,何须出茂苑殿,为人所知,引人非议?”
梁勋自知其话中有理,一时未有出言。绿艳见此,便继续道:“娘娘此行,必是为易大人之事。然自我家娘娘升霞,尚有何人会为娘娘卖命,如何能再于内宫数掀狂涛?”
“延贵妃生前自有远虑,死后必有人尽忠。你熙氏百年,树大根深,内宫怎会无人?”
“‘人为利死,鸟为食亡’。娘娘看我府中今日落魄,尚可差遣何人?且树大根深者,如何只熙氏一门?”
梁勋闻言,只心中愈骇:“你是说公主?”
“老身不知,亦不敢妄加揣测。然若事关公主,老身尚有一言进于娘娘。老身虽足不出户,这满城风雨,亦听得几分。当年思澄氏与公主互通有无,意图夺位,实乃思澄平反间之计,只为将公主控于股掌,知其动向,以助先帝临朝,而非心有反意。然当日知情之人皆已作古,实情亦再难大白天下。”
梁勋知道其中利害,只愈发机警:“思澄平一向在当日珵骥王麾下,又远在西南,此事你又如何知晓?”
“当日我家大人遇刺而亡,老身奉旨入宫成殓,我家娘娘则命我暗中细察。老身偶然探得,紫宸千秋当日,瑄贵妃曾潜入宫中,欲刺公主于弘文馆。若非有笛声引得公主回头,公主只怕早葬身火海,灰飞烟灭。”
梁勋越听越觉齿冷,然心念一转,反问道:“你所言之事,本宫实难轻信。若当日熙霈遇刺乃延贵妃之计,其不惜骨肉相残,也要引得帝后二人离心,以图坐收渔利,那思澄氏,便不必牵扯进来。且若当日真刺死公主于弘文馆,既可引翊国将军猜忌,又可引外藩勤王,内忧外患,一石二鸟,实是妙哉。故暗害公主,不论成败,于延贵妃,皆是良机。”
绿艳闻言,定定驳道:“我家娘娘不过外戚,纵行此事,难道能复权回宫,执掌风云?如此大费周折,不过是便宜他人。”
“且不论此事,若真无利可图,而后延贵妃又怎会伙同那纪厉氏,借魏穰逐轻,调虎离山,兴兵生变。还不是见陛下上位,便亦动垂帘之心?”
“娘娘当日已满头华发,大限将至,要这帝位有何用?”
“那本宫真是糊涂了。依你所言,延贵妃无论如何,都是竹篮打水,白忙一场?”二人针锋相对,梁勋屏息凝神,不敢稍怠,激辩至此,只觉心乱如麻。
绿艳怔怔良久,长叹一声道:“磊氏一蓬门小户,却扶摇直上,登堂入室。娘娘乃故家子弟,却败北一方,孤老于外。成败如此,焉能不恨?且娘娘虽不曾明言,当日之事,只怕意在玉石俱焚……”言及此,绿艳语意愈发犹疑,久久才道,“且娘娘曾授意公主,若助其上位,望可追封皇后。”
“玉石俱焚?熙氏刁猾,自有妙计可独善其身。你休要满口胡言,公主岂会容熙氏作祟,当日先帝暴亡,熙氏不正是轻而易举便嫁祸于公主了么?”
“娘娘明鉴,先帝大行,若非公主排众登位,便是磊氏牝鸡司晨。任其一者,都是我家娘娘心头大患,怎会倒行逆施,作茧自缚?故先帝骤去,绝非我家娘娘所为。我家娘娘与公主往来,亦是魏穰逐轻当朝生事之后。老身明白,自娘娘观,仪制虚名,根本不足以令人如此呕心沥血,筹谋捭阖,遑论舍命相搏。然我家娘娘一生皆在侯门玉阙,所求所制,自与娘娘不同。且娘娘自己亦是贵妃,岂会不知富贵浮云,恩幸不常,外人眼中当朝嫔御,举国供养,实则一无所有,唯剩虚名罢了。”
梁勋闻言,心思纷乱,了无头绪,只定定坐于堂上,看这满室萧条,亦看绿艳眉目铮铮,心中激怒,便暗弱几分:“经年已过,故人凋敝,说这些还有何用。且说到头,若非当日熙氏多行不义,残害忠良,为一枚珠玉便谋害藩王,先帝亦不会揭竿而起,熙氏只怕尚可正位终老,得呈宗庙,风光大葬。”
绿艳一向沉稳,然听得此言,却大惊失色,急急分辨道:“老王爷之事,断然与我家娘娘无半点关联,又何来什么珠玉之故?年深日久,老身所言,娘娘只怕不信。当年珵骥王入了宫,祈皇虽有意夺取兵权,却也不敢单刀直入,只留其居于仪南殿,以千山万嶂屏相困。谁知翌日晨起,宫人去探,其已不知所踪,自始至终,我家娘娘都未曾与之谋面,遑论夺什么珠玉。”
梁勋一听,复激起道:“荒唐,若非熙氏心狠手辣,哪来其冠上那一点柔蓝。”
“那簇蕊裁红冠?娘娘所言,老身不明。”
“你岂不知,那冠心一颗蓝宝,乃当日珵骥王冠上所佩?”
绿艳面中愕然愈重,只哀哀道:“当日此冠初成,尚在仪天阁开光,遑论宫众,纵是我家娘娘,都只见过图样,未曾得见真容。后待得礼成,此冠入茂苑殿时,便如今日情状,未曾改过。个中究竟,老身实在不知,想来娘娘亦是清白。娘娘当日盛宠,恩赏不绝,形同此物者,库中亦不难寻见,何须刺杀藩王,引得朝政不安,实是得不偿失。”
梁勋再难自持,眉心深蹙,扶月知起身,威然立于绿艳身前:“当日领宫回禀,茂苑殿焦土之中,亦未见那簇蕊裁红冠,想是你带出宫外。你且将其取来,助本宫得破此局,本宫放言于此,待得来日事毕,便将此冠与熙氏合葬陵寝,你自可心安。”
绿艳跪坐于地,只苦笑一声,艰难起身,扳起寝殿中一块地砖,取一只锦匣,锦匣内便是那簇蕊裁红冠。多年已去,那金玉之光早已暗弱,连金丝银缕间亦有积尘。
绿艳回身,将那锦匣恭敬奉于梁勋身前:“若此冠可伴娘娘千古,也不枉老身经年殚精竭虑,护其周全。一切有劳娘娘了。”
月知顺势接下。梁勋看绿艳面中那苍颜老态,亦生一丝不忍:几十年深宫起落,他终是落得孤独终老,晚景凄凉。
自出熙府,梁勋便上那一驾小车,赶回宫中。
甫入宫门,便改轿辇,急急向典琮司去。梁勋从未至此,典琮司内侍从闻讯,一时惊慌失措,齐齐跪于身前。梁勋已难顾仪表,才踏入阁中,便扬声道:“去取祈皇佳延皇贵妃那一顶簇蕊裁红冠的图样来。”
宫人翻箱倒柜,半晌之后,才两股站站,呈于梁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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