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传》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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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线建委会传达《通知》后接着进行的座谈会上,彭德怀成了被批判的目标,座谈会变成了对彭德怀的批判会。陪同彭德怀外出掌握情况的人,有的就出来揭发:“彭德怀到处放毒”、“收买人心”、“小恩小惠”、“伪装艰苦朴素”、“攻击毛主席,攻击‘三面红旗’”、“翻案”……彭德怀说明、检讨,三次不能过关。继而,又追问彭德怀和彭真的关系,要彭德怀交代“反党小集团”和“里通外国”问题。
彭德怀回答说:“庐山会议主席是要快一点,我的意见是慢一点,都是建设社会主义,不是什么两条路线的斗争”; “我说三年到五年翻一番就很不容易了,欲速则不达。”“组织‘反党小集团’和‘里通外国’问题,杀了头也没有!这是具体问题,可以调查。我对毛主席也谈过,这两点要保留。”
批判彭德怀的座谈会暂时收场,西南局书记处决定建委成立一个批判小组,写文章在内部通报彭德怀的种种“问题”。彭德怀在笔记中写道:“这些简报在各级干部会上传播,这就把我做调查的道路堵塞了。”
西南局三线建委“揭发”彭德怀的《情况简报》送到北京中央文革小组。小组成员关锋、戚本禹看过后,给顾问康生和组长陈伯达、副组长江青写信说:“彭德怀直到现在还是修正主义的一面黑旗”,为了“揭穿他的丑恶面目” ,“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希望中央“在适当时机在群众中公布彭德怀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恶活动”; “撤销他的三线副总指挥职务”。
1966年6月1日,毛泽东欢呼北京大学聂元梓等人的“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出世,《人民日报》发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社论。“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红卫兵兴起,“文化大革命”的狂飙席卷神州。

8月5日,毛泽东在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写出一张大字报:《炮打司令部》。共和国主席、党的二把手刘少奇岌岌可危。西南局和四川省委也遭“炮轰”而自顾不暇,管不得彭德怀了,只是向他封锁了一切中央文件,也回避彭德怀的电话和约见。彭德怀不顾建委给他的“你就不要出去”的告诫,天天上街去看大字报。一次被红卫兵认出来,他就戴上一个大白口罩。9月1日,西南局书记处通知彭德怀立即离开成都,出去躲一躲。彭德怀对着话筒大喊:“我为什么要离开成都?共产党员哪有怕群众的道理!”“怕红卫兵找我算帐?!算新帐没有,算旧帐不怕,算一百次也不怕!”彭德怀密切注视着“文化大革命”,寄希望于“文化大革命”。他对党内存在的官僚主义和铺张浪费现象早就深恶痛绝。毛泽东关于中国存在“国变色”、“党变修”的巨大危险的论断在他心中引起了共鸣。他对毛泽东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决心毫不怀疑。
经常有红卫兵闯进彭德怀住的永兴巷7号的院子里来。开始是请他讲革命历史、红军长征的路线、怎样打仗、生活怎样艰苦等等,他热情作答。有些人提出些责难,他耐心解释。他很喜欢和青年交谈,帮助他们了解革命。
然而,红卫兵运动朝着和他的期望相反的方向发展并摧毁一切,也包括他自己。
1966年12月,在江青、戚本禹的授意下,北京地质学院的红卫兵组织“东方红”战斗队来到成都 “揪(意为抓出来批判斗争)彭”,他们向彭德怀提出了几个问题:你对庐山会议持什么态度?对红卫兵有什么看法?对文化大革命有什么看法?彭德怀一一作答。红卫兵听过彭德怀的回答,对彭德怀产生了好感,说:“你很直爽,我们回去了。”
红卫兵认为“老头子(彭德怀)是对的”,对要不要“揪”彭德怀拿不定主意,派两个人回京请示。戚本禹听了汇报,对“东方红”的头目很不满意,说:“你立场动摇,受了彭德怀的欺骗”; 要“东方红”赶快再派人去成都“揪”彭德怀。
12月23日晨5时,天还没有亮,数十名经过再次“思想武装”的“东方红”红卫兵,按事先侦察好的路线冲进成都永兴巷7号院,直扑彭德怀住室。顿时,他们怔住了:室内无人,彭德怀不知去向……
原来,彭德怀在两小时前被北京另一个“响当当”的造反组织——北京航空学院“红旗”战斗队“揪”走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一天凌晨3点,北航“红旗”八九个红卫兵翻越铁门进入永兴巷7号,把住在东屋的秘书景魁英叫起来,硬推着他向彭德怀屋子走去。彭德怀闻声开门,问什么事,为首的说:“奉中央文革之命,让你跟我们到北京走一趟。”
“行,什么时候走?”彭德怀很痛快。红卫兵说:“现在就走。”“红旗”红卫兵也是奉戚本禹之命,紧急来成都“揪彭”的。戚本禹怕“东方红”右倾动摇,来了个双管齐下、互不通气的计谋。总之,一定要把彭德怀弄到手。
“东方红”不甘失败,乘“红旗”不备,将被“红旗”拘押在成都地质学院的彭德怀劫走,还派人抄走了彭德怀住处的全部文件资料。双方争吵一顿,最后议定,对彭德怀实行共管,要求三线建委用飞机送他们押彭德怀去北京。
戚本禹得知“揪彭”成功,十分得意,马上派出一个记者组去成都,准备召开百万人的“斗争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彭德怀大会”,还确定在沿途组织若干次斗争大会。12月26日,戚本禹报告江青:“彭德怀已经被红卫兵抓住,一、二日内即要押送回京。北京学生己经做好了斗争的准备。”
周恩来接到三线建委的紧急电话,心知“揪彭”一幕是江青策划的,非常气愤,又阻止不了,只得指示几点:不得开批斗会;由成都军区派部队护送彭德怀来京;只许坐火车,途中确保安全;到后由北京卫戍区接走彭德怀负责安排食宿。周恩来还不放心,又让秘书将几点指示直接用电话通知“东方红”的“揪彭兵团”特意说:“我亲自关心这件事。”
12月25日晚,被红卫兵控制了3天,已经十分疲惫的彭德怀,由一伙红卫兵推搡着,在成都军区的一名干部和几名战士的护卫下上了34次火车的一节专挂车厢。满身灰尘、爬满了“大串联者”的列车吃力地驶出成都北站。
从1965年11月30日至1966年12月25日,彭德怀在大三线度过了1年又25天。
从北京跟随彭德怀到四川的景魁英和景希珍,这时也和红卫兵一起挤坐在车厢过道中。彭德怀本不让他们上车,说:“你们不要跟着我了,你们都有老婆孩子!”
红卫兵一路看守和提问彭德怀,彭德怀有问必答。景希珍劝他:“你少说几句吧,你就是吃的这个亏呀!”彭德怀摇摇头:“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有一张嘴了,不抓紧时间说,恐怕机会不多了。”在彭德怀的心头,对红卫兵的热情中,隐隐升起了矛盾和困惑。
12月27日16时25分,34次列车进入北京站。北京卫戍区奉周恩来的命令派一连兵力到车站接彭德怀,红卫兵拒绝交人,说:“要请示中央文革”,当即在车站打电话报告戚本禹。这时中央文革正在开会,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报告戚本禹,机敏的周恩来已走过去,接过话筒说:“这事我来办。”周恩来在电话中对红卫兵说:“中央决定把彭德怀送往卫戍区。”戚本禹却指使红卫兵悍然抗命,强迫司机将列车退出卫戍区把守的北京站,停在一个叉口上,然后把彭德怀劫至北京地质学院。为此,周恩来直接质问了戚本禹,又不得不折中处理,把彭德怀交卫戍区,地质“东方红”和北航 “红旗”可参加管理。
极度疲劳的彭德怀由两个战士撑扶着登上卫戍区的汽车,最后还一路跟随着彭德怀的景魁英和景希珍被留在车上。车轮转动,他们突然发现彭总比几天前苍老了许多,这两个在彭德怀身边工作了十几年的秘书和警卫参谋,禁不住痛哭起来。
彭德怀被带到北京西郊五棵松卫戍区的一处营房里。这是卫戍区的一个“监护点”,陆续有一些被打倒的“当权派”被关押在这里,叫做“监护”。在极度疯狂的红卫兵岁月里,这确实是既监管也保护其免受造反派的过度摧残。
彭德怀被安置在一间建筑队丢弃的简易工房里,屋内有一桌、一椅、一床、一炉。彭德怀拿出日记本,记下了几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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