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此生,说予你听》第195章


掀开唐卡的被子,我看见了他包裹着的断手,医生们撩开病号服,他的肋骨凸出,根本就不见原本胸膛上的胸肌腹肌,我看着都觉得眼眶一酸,便转身出了门,靠在墙壁上,抿着嘴唇,默默地掉眼泪。
我知道,这算是最后的急救了,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就和唐卡真正永远的拜拜了。
张毅正趴在墙上,一只手支撑着额头,肩膀忍不住地在抽搐着。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说不定还有……”
……希望。
我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
而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里爆发出来的一声叫喊,“不!不可能!”
我抢在张毅之前推开病房门,就看见周峪森正在死死地抱着唐卡的身体,“不可能死了!你们别想动他!我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还睁开眼睛冲我笑了!你们都瞎了眼,从哪里看见他死了!他活得好好的!”
主治医生见我和张毅进来,将口罩摘下,说明了情况。
护士想要给唐卡蒙上白色的床单,周峪森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滚!都滚出去!你们敢咒我的阿卡死,你们才死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周峪森,好像是被疯魔附体一样,头上闪烁着黑色的火焰一般。
我说了声抱歉,先让医生护士出去了,给周峪森留下一个可以逐渐冷静下来的空间。
唐卡真的是瘦了,周峪森只用一只胳膊就能抱住他。
他的断臂,在白色的床单处十分明显,上面缠着一圈纱布,因为周峪森的触碰,还殷出了鲜红的血。
周峪森看见了有点慌乱:“怎么办?佳茵,你快去叫医生来帮他包扎一下!”
张毅红着眼睛向前走了一步:“唐哥已经死了!”
周峪森摇头:“你们别骗我了,不可能的,你们就是不想给他包扎,想看着他流血,我不想!”
周峪森说着,就从旁边的医疗柜里拿出了纱布,自己亲自动手,给唐卡在断臂处裹了一圈。
我看着周峪森现在的动作,眼眶很热,滚烫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我制止了要走过去的张毅,微微摇了摇头。
张毅这样一个大男人,此时此刻也是红了眼眶,转身就出了病房门。
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对面坐了周峪森,中间隔着如今骨瘦嶙峋的唐卡。
周峪森给唐卡包扎好,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佳茵,他们都说唐卡死了,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他对我笑了。”
我点了点头:“嗯,他对你笑了。”
周峪森说:“他现在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我们都说好了,等到他这一次做完任务之后退下来,会有一大笔抚恤金,原来两次唐卡都没有要,但是这一次,他说他拿到这笔钱,就要带着我去国外,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正的男人,对我说的话从来都会算数的!”
“是,唐卡是真正的男人,铁骨铮铮的汉子。”我说着,眼泪已经源源不断地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好像断了线的珠子。
周峪森说:“那你哭什么?唐卡好好地在这里躺着。”
我抹了一把眼泪,说:“沙子迷了眼睛了,我没哭。”
周峪森忽然嘴角挑了一抹笑意,在这么一瞬间,眼睛亮的惊人,看着唐卡说,又好像是在对我说。
“你知道么,在高三那年,就在他跟着他姐姐去C市之前,一个晚上,他吻了我,”周峪森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落在我的额头上,你们是不是觉得恶心,但是我那个时候心跳的特别快,好像有一只鸟雀在扑腾着翅膀乱飞,我特别高兴,直接凑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下,现在想起来,中间好像隔了一层空气,没有亲到,然后我还耿耿于怀了好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个没有亲到的吻。”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周峪森抬起头来问我,此刻,他的眼睛亮的惊人:“你说,我现在趁着他睡着了,偷偷亲他一下,他不会发现吧?”
我摇了摇头:“不会。”
周峪森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俯下身来在唐卡脸颊上偷偷落了一下,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
唐卡毕竟已经去世了,遗体不能一直放在病房里,但是,周峪森精神特别好,说不困,一直不去睡。
最后,在我的哄骗下,总算是去洗手间里洗一把脸,我摆手让几个医生赶紧进来,把唐卡的遗体抬走。
我想我,真的忘不了,当周峪森洗过脸之后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空空如也的病床,那一瞬间,眼睛里迸出来的悲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覆灭了一样。
只不过,这一刻,周峪森表现的特别冷静,没有再喊叫了,只是静静地问:“唐卡真的走了么?”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周峪森自问自答:“嗯,唐卡真的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我扳过周峪森的肩膀,因为他比我要高一头,我必须要仰着头看他,我迫使他看着我的眼睛,“周峪森,你听着,唐卡说了,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是,我知道,我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周峪森似是在自嘲地笑了笑,“我要连同唐卡的,带着他的份,活下去。”
我知道,周峪森既然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得到。
临走之前,我帮着周峪森去收拾了一下唐卡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几件衣服,手机,其余的就是日常的生活用品了,只不过,在一个堆满纸张的杂物箱里,我发现了一个相册。
一本厚厚的相册。
只不过,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周峪森和唐卡的合照,两个人都还是特别青涩的年龄,看起来大约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唐卡搭着周峪森的肩膀,阳光下,两个人的笑脸熠熠生辉。
我将两人的照片抽出来,趁着周峪森睡着的时候,给他夹进了皮夹内层。
………………
唐卡的葬礼是警队的人一手操办的,进火葬场的时候,只有短短的三分钟,然后唐卡就被装进了一个巴掌大的骨灰盒里。
上一次,我没有去参加乔初的葬礼,是因为我怕,我怕我会支撑不住,反而让别人费心。
而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必须要挺住,我还要看着周峪森。
但是,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周峪森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在骨灰盒递在他手中,他也只是用手掂了掂,然后交给了张毅。
唐卡的墓在墓园的东边,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唐卡,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写。
周峪森只在下葬的当天,对着墓碑鞠了三躬。
回到酒店里,我问周峪森:“要回C市么?”
周峪森说:“当然要,我还没有毕业,总要去销假,毕业证还是要拿到手了,毕竟高考那个时候拼了老命了。”
我一笑。
虽然周峪森和往常并没有太大区别,也经常笑了,但是,他的笑却只在嘴角,永远到不了心里,也到不了眼睛里。
………………
回到C市,我首先参加了蓝萱的婚礼。
在婚礼前一天,蓝萱要我去试伴娘礼服,是一件白色的小礼服,不算很抢新娘子的风头。
但是,在礼服店里试礼服的时候,跟着蓝萱的并不是阿凛,而是另外一个一看就是跟干练的高挑女人,将蓝萱周围的一切都能默不作声安排的井井有条。
不是我刻意去戳蓝萱的痛处,我还是开口问了:“刚才那个女人是你助理?”
蓝萱正在弯着腰整理礼服长裙的长纱,“嗯”了一声。
“那阿凛呢?”
蓝萱的手顿了一下,“他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
“回美国了,我把等到大别墅缺一个管家,他就又回去了。”
“哦。”
我故意拉长了尾音,蓝萱始终低着头,我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蓝萱比我要大几岁,但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在遇到自己的爱情这方面,总没有旁观者清。
我说:“萱萱姐,说真的,你根本就不在乎圈子里的这些名和利,你为什么要进来呢?你原来说过,是为了阿凛来的,但是现在阿凛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等着结婚么?那我问你,你要嫁的这个薛淼,你了解过么?你又为什么要嫁薛淼?”
蓝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爱情没有为什么,结婚也一样。”
我一笑,“既然没有为什么,何必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呢?反正都是没有原因的,这是后半辈子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的。”
蓝萱这个时候并没有说什么,离开礼服店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来接她,一个男人下来,亲自为蓝萱开了车门,还走过来问我:“需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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