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无兵》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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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善(1820—1900),满洲正白旗人,由翰林院学士,累官内务府正大臣,于光绪二十年(1894)退职家居。因居高官,又与慈禧家有戚谊,故知朝中事最详。慈禧出逃前事,景善闻于文年,文年为朝臣,知事颇确。上述事件记下的当日晚上,景善为其子恩珠所杀,日记至此辍笔。最后一句话是:“奴仆星散,至无人为予治晚餐。”覆巢之下,已无完卵。
作为最后应召三军机之一的王文韶,也有对慈禧出逃的记载:
我于上日即二十日,共召见五次。至亥刻见面,仅刚、赵两人。太后云:“只剩尔等三人在此,其余皆各自回家去,丢我母子二人不管。尔三人务须随驾同行。”并谕我:“汝年纪太大,尚要汝吃此辛苦,我心不安,汝可随后赶来。赵、刚素能骑马,必须随驾同行。”我复奏云:“臣必赶来。”皇上亦云,汝务必要来云云。至夜半,犹说不即走。岂知天甫微明,两宫已仓猝出宫,狼狈凄惨情形,不堪言状。
王文韶于二十一日入城,因后门、东华门关闭,不能回宅,故借宿一夜,于二十二日寅时步行出西直门,行七十里,至贯市住夜。二十三日行四十五里,至居庸关住宿。二十四日至怀来县城,赶上了慈禧的大队人马。追叙王文韶的行程,目的在于重现历史真实。王文韶毕竟是慈禧出逃前参与议事的三大臣之一。另二人刚毅与赵舒翘,一病死于西狩途中的侯马镇,一被赐死于西安,因而没有留下关于慈禧西狩的任何记录。王文韶的记录,变得弥足珍贵。
嘲笑慈禧是没有意义的。但老太太怕人嘲笑,或风闻某些传闻于她皇太后的面子有损,也曾特于辟谣:
端王和澜公劝我马上就走。他们还建议我伪装成别人出去,这叫我很生气,就拒绝了他们。回銮以后,有人告诉我:外面传说我离宫的时候,穿了宫中一个老妈子的衣服,坐了一辆破骡车,而那老妈子则穿了我的衣服,坐在我的轿子里。我奇怪是谁编了这些故事。
与上面所引资料相比,慈禧向德龄揭示的流言,固然有“编”的成份,但老太太分明在遮掩当日出逃的狼狈。既然承认了“逃”,忙忙如丧家之犬、匆匆似漏网之鱼,都是常态与常规,讳亦无用。
女人,自以为是的女人,权欲膨胀的女人,原来也都跳不出虚荣。国都误了,家都破了,不作丝毫检点,反而在一件老妈子的衣服上絮叨自辩,足见人无出息,国无出路。
当慈禧太后偕光绪皇帝逃出北京时,数月前、数日前还高喊“扶清”的义和团,在糟害大清之后,小胆的散了,逃了,大胆的正在城中、宫中大肆抢掠。我们仍然引用德龄的回忆:“她(指慈禧太后)所不能带走的大批东西,后来都统统被掠空了,先抢的是拳民,其次就是洋兵。” 德龄的回忆之所以可信,主要是因为她的资料大多来于庚子之变的目击证人。
在慈禧一行出逃的前一天,即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日(8月14日)早晨,八国联军已经从东直门(俄军)、朝阳门(日军)、东便门(美军)、广渠门(英军)多路突破,打入北京城。入侵者的首要使命是解救使馆区,所以各路军队入城后,即迅速向东交民巷集结。最先是英国军队于当天上午抵达使馆区,接着在下午四时半、五时半美国、俄国、法国的将领也带兵进入使馆区。就在联军大部队相继进入北京外城、内城的时候,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还在紫禁城内召开最后的御前军机会议。
我们不妨提出一种假想:入侵者如果以灭亡中国为目的,完全可以不先向使馆区挺进——使馆区的馆毁人亡正好给他们毁灭中国增加口实;改而包围紫禁城,则慈禧、光绪皆为臣虏。因为,经过联军的围城炮轰,不论野战军性质的武卫军,还是武警性质的御林军,都已经溃不成军,如鸟兽散。七月二十日这一天,皇太后、皇帝连私人保镖都跑光了!
不是敌人慈悲,要放老佛一马,实在是联军预设的战略目标里没有劫主灭国的任务。
能跑的,跑了。不能跑的,任人杀戮。
惹祸的,溜了。北京城的无辜百姓身被奇祸。
八国联军在北京城实施着两大战术计划,一是杀人,二是劫财。
北京不设防!完全失去了军队保护的北京平民,面对全副武装的八国联军,自始至终,都只能用四个字加以概括:任人宰割。
中国近代爱国主义史学家终于又捡到了最典型的爱国主义教材。翻展这些充满爱国激情、充满反帝义愤的教材,真的让人慨叹:
记住仇恨容易,吸取教训困难,牢记仇恨并牢记教训尤难。汗牛充栋的文字,记录着八国联军的罪愆,为什么不用一小节文字分析一下是谁引发了矛盾,是谁激化了冲突,是谁造成了灾难,一步步,将一个弱国拖入一场与八个强敌的较量。较量而不胜,你被打倒了,在你身上再踏一只脚,那可是胜利者词典里大写的权利!
让我们静下心来,用不太琐碎的文字,铺排一下八国联军由酝酿到入侵的大事月表,从中爬梳出一些历史的蛛丝,让生活于和平之境的国人感受何谓牵一发动全身?何谓儿戏国事?
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即1900年1月27日,美、英、法、德四国公使照会清廷,提出应对烧教堂、杀教民的义和团取缔镇压。
光绪二十六年(1900)正月二十六日(2月25日),清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照会各国驻华使馆,已有旨命直隶督剿义和团。
光绪二十六年三月七日(4月6日),鉴于义和团在直隶各地烧教堂、杀教民日甚一日,并有进逼京津的动乱态势,英、法、美、德四国驻华公使联合照会清政府,敦促其镇压义和团,且以出兵帮助“平乱”相许。
四月十四日(5月12日),义和团在涞水焚教堂,灭教民三十家。消息传来,四月二十三日(5月21日)各国公使照会清廷,速速平定义和团,并提出派兵保护使馆。
四月二十七日(5月25日),各国公使再次敦促清政府镇压义和团。同时,各国军舰集结大沽口外待命。
五月初一(5月28日),各国驻华公使以保护使馆安全为名,照会清政府,允许他们派兵进入北京。清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先是不准,后经讨价还价,始允许每国派兵三十名,驻华十一国公使,可派三百三十人进入北京。自五月初四(5月31日)至五月初七(6月3日)大沽口外各国舰船共有四百五十多名海军陆战队兵士,乘坐由中方提供的火车,陆续抵达北京,进入使馆区值勤。
五月十三日(6月9日),鉴于义和团在京郊的烧杀及大批涌入北京,各国驻华公使联合决定,应向驻京使馆区再增派保护力量。此前,各国政府电令各大使馆相机行事,并指示大沽口外舰队听从大使馆调遣。
五月十四日(6月10日),英国西摩尔将军率领一支近四百人的部队,从大沽口附近登上火车,经天津驶向北京。西摩尔的行动,并非英国一国的行动。此前的6月6日,他曾在自己的旗舰“百夫长”号上召集法、德、意、俄、奥、美、日等国军官会议,为协调登陆作了详尽安排。依据各国军官协议,在西摩尔率四百人先行后,将另有一千五百多人接踵登陆入京。6月7日和8日,英国海军部已致电西摩尔,授予他自主采取一切行动的权力。而就在他出发的前一天即6月9日,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爵士紧急电告西摩尔,请求军队火速赶往北京保护使馆。因而,西摩尔率部西进是贯彻八国政府、八国公使意志的多国军事行动。这支部队过天津,又过扬庄,在白河大桥附近与聂士成武卫军互相挥手致意,顺利通过。由此可以证明的是:清廷并未下令拦阻这支部队,而这支部队的入京任务仍然锁定在加强各国使馆防务方面。行至“落垡”站,因铁路被义和团破坏,这支部队被迫下车,步行向廊坊趋进。由于没有陆战经验,加上义和团骚扰及后勤不继,西摩尔进京受阻,6月26日重回天津。
鉴于6月1日永清二教士被杀,6月2日北京麦加利银行被烧,天津苏家桥教堂被焚,6月8日京津铁路被毁断,6月11日日本外交官被杀,6月13日北京教民三百人被杀,所以各国使馆加紧了调兵保护的步伐。
五月十八日(6月14日),二千四百多名联军士兵登陆,进入天津租界区,对各国侨民实施保护。
五月十九日(6月15日),大沽口外联军谋划抢夺大沽口炮台。
五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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