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一蓑》第131章


记不干了,清账的时候,村委竟然欠他30万,他整天往镇上跑就是要这30万。你知道这30万怎么欠的?他不是自己种着果园吗,不到五毛钱一斤的苹果,他卖给村委拉出去给高密和镇上党委各部门送礼,你说多少钱一斤?两块五啊!那几年都欠着他,这就攒了10多万。剩下20多万全是利息,高利贷利息。村委没有钱,他把钱借给村委放高利贷,都是驴打滚滚出来的利息。我干了支部书记后,他整天找我要钱,不用说这钱不该给他,就是给他,让他折腾的村里早就没钱了。”董宾利说。
“行,老董。老乔去找我的话,我先应付着,等调查明白了再说。”我说。“李书记,在哪里啊?找车去接你去。到计生办来喝水,晚上我组织了几个部门负责人给你接风。”计生办主任卓满图打来电话。
刚到计生办,就见几个人摁着一个大肚子妇女往面包车上塞。“一个跑计划生育的,七个月了,刚抓住。送到卫生院去流产。走,李书记,进屋喝水。”卓满图告诉我,“老王,人抓到了,把他父母放了吧。李书记,没办法,计划生育太难弄,我们只好连他们家里人也要弄来作威胁,才能把逃避的妇女弄回来流产。”卓满图苦笑着解释说。
一周下来,基本上全面了解了集田情况。这么多事情,乱七八糟。
“李书记,别着急。干活凭热情、激情不行,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不要着急,时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镇长藤飞说。
腊月二十,正是集田大集,我刚要出去逛逛,于清心给我打电话。“李书记,西集田又来上访了。来了15个。为头的是一个叫乔功昌的,反正都是乔辉权撮弄的,给董宾利罗列了私分集体用地、大吃大喝、滥用职权等八大罪状。这些我们都不稀看了,每次来都是这样,趁着赶大集过来凑凑热闹。这些上访的都是乔辉权一天出30块钱补助找来的,不然他们来凑这热闹。”
“你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等我找乔辉权谈。”我说着,听见外面门响,一个老头门也不敲就进来了。
“大爷,你找谁?”我问。
“我找你。你是新来的李书记吧?我是西集田,我姓乔。”老头说。我一听就是乔辉权,好牛逼。
“是老乔吧!今天来有事吗?”我故作问。
“他妈逼!董宾利这混蛋,自从接替我工作,把村里搅的乌烟瘴气,村委的人都换成他家里人,村委都快姓董了。村委欠我的钱,他一直不还。李书记,你看看,这是当年村委给我开的欠款单。”乔辉权穿着一双黄球鞋,满脚泥雪,嘴里叼着“中华”烟,吸完用他的泥鞋在地板旋转180度一踩,连烟蒂加泥巴全粘在地板上了。
“老乔啊,你这事情我不清楚,咱们慢慢来。这样吧,你先找在信访办的那些村民回去,咱们俩谈。你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让他们在那里也没意思。”我边看他给我的那些欠款单边说。那些欠款单都是他乔辉权本人和会计的签字。
“你们先回去,我在党委李书记这里。”乔辉权掏出手机给上访的打电话。“老乔,你说的董宾利这些问题,我们会安排信访办去调查,他刚干了一年,还能有什么大问题,我就不信查不清楚。村里欠你的钱,过了年,我安排经管站去查账,弄清楚了会督促村里和你结算。”我说。
“还查什么账?这都是铁板一块的事情。不用你管了,我找王树文去。”乔辉权气哼哼地站起来,出门向隔壁办公室走去,看没人,悻悻然离去。
“时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在办公室踱来踱去,我重复着镇长藤飞说的这话,确实有道理。“乔辉权,看我怎么拖死你……”
“李书记,于家水西那个王伟又来了,咱们怎么给人家答复?”信访办主任于清心打来电话。
“你做他工作,让他先交一半,把牛和拖拉机弄回去,都找个台阶下。过了年,我担心连一半也拿不到。”我说。
转眼就是春天,到处都是满眼绿色,可突如其来的一场霜冻把桑叶、黄烟几乎冻坏,小麦正是抽穗拔节时候,全镇近1/3麦田在拔节处全部冻伤,小麦在地里长得成了麦秸。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轰轰烈烈的费改税开始了,前两天,在全镇费改税启动大会上,党委挑选了东集田、逄戈庄、后曹戈庄、前曹戈庄等几个模范村作为试点,王书记就费改税的实施方案和核定结果在大会上公布,结果直接到村到户到地亩。全镇广泛征求意见,把土地分为三等,每一等再分为甲乙丙三级,根据历年产量计算出每一等级的常产,再按照粮食的市场价格确定夏秋土地税收。自此,从公元前594年鲁宣公实行“初税亩”,在中国实行了2596年的农业税制度,经过历史几次反复,又取消了按人头的“三提五统”,转化为按土地收取的“农业税”以及各种杂费,逐步取消劳动积累工、义务工,建立以税率提高的农业税以及农业税附加为主体的农村税制,即所谓“费改税”。其实此举亦不新鲜,这与公元1581年,明朝大学士张居正把人头税、财产税以及各种杂税全部归到土地税里,统一征收所谓的“一条鞭法”如出一辙。
“王书记,我可要向你们反映个问题,你们党委让我东集田、逄戈庄、后曹戈庄、前曹戈庄等几个村先带头收农业税,我们这几个村存在这么一个问题,去年的土地承包费我都收了,像我们村就收了150多万,这同是一块地,今年又让我们收农业税,这不成了重复收取?老百姓要问起来怎么答复?”在农业税书记办公会上,吴有贵打来电话问。
“老吴,你先向老百姓做好工作,解释明白,承包费是承包费,农业税是农业税,这两码事,先收上来,上边怎么安排解决这问题,我们再向老百姓兑现。”王书记答复说。
“操他娘,这上面净向老百姓卖好人情,把老百姓的素质看的比共产党干部素质还要高。怎么解释?净是些刁民!让他们下来收收提留统筹试一试,我们收的钱不都交给上面了吗?他们只制定这些找老百姓看起来是好政策却难为我们乡镇干部的政策。提留统筹执行了这些年,害了老百姓苦了乡镇干部,我们愿意收啊,整天跟着挨骂。这提留统筹尾巴还没收完,就来了费改税,土地承包费去年就收了,就不该再向老百姓要,这样非出事不可。不信,我们看着,不等这费改税改完,又不知来什么花招。刚搞完土地承包30年不变把承包费收上来,接着就费改税,什么都在市场化,却把农民高度束缚在土地上,你说,这活怎么干?我看这费改税非引起上访不可。今年已经收了土地承包费的村,就不应该再收农业税。”藤飞发着牢骚。
“老藤,发什么牢骚?只怨我们没本事,一辈子就干个乡镇干部,我们要是去了中央,还用得着自己整天在为发工资犯愁?通知包片的开会,一定要注意费改税期间的稳定问题。李书记,这期间,那些与上访无关的案件先放一放,集中保证费改税的顺利进行。”王书记说。
一大早就睡不着,我打开从高密二手市场买的那台20多年的老日本木壳“日立”电视,固定地欣赏着CCTV…9英文节目,看完“Travel Log”,讲的是1972年被联合国宣布为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之一宁夏西海固,“哎哟哟——尕妹妹你不要开口,走过了三十六道梁我还会回头……”的旋律中,热辣辣的烈日下,天上没有一朵云彩,阳光无遮无拦,晒在身上有一种烧灼感。极目所至,混沌一片的土黄,本是生命的本色,却让人感到生命原生的苦难。矗立在干枯河边的清真寺,门口匾额上刻着“忍心忍耐”,神态安详的伊斯兰教徒虔诚地听着阿訇咏诵《古兰经》,飘逸的白帽子如西海固焦灼的天空中一朵朵安详的云彩……然后是英语新闻,播放着安徽农民在新成立的缴税大厅里,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主动上交农业税。有几个排队的农民似乡镇干部模样侃侃而谈,在接受着地方电视台记者的采访。我照例早起,穿上活动的衣服,准备到野外沿着麦地跑上几圈,难得农村这大好的春天风光,怎能憋在屋里。
刚一开门,门缝里羽毛般飘落下一封信,我捡起来一看,是一封匿名信,信封上只写着党委李书记收,落款:东集田全体村民。笔耕清晰工整、潇洒飞舞,估计是请教师写的,洋洋近万言,足足十页信纸,大意讲的是东集田村民多年来受支部书记吴有贵的蹂躏、高压统治,没有民主,只有独裁,民怨极大,民愤颇高,请求党委介入处理。并列举了滥用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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