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当年:码头帮风云》第56章

岷女什么也没说。
吴汉成又说：“反正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想，那也是你唯一的牵挂——我们的女儿，已经死了。”
岷女这才抹了一把泪，说：“女儿死了，就等于我们的过去彻底了结了，我们不再有任何瓜葛了，不过，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从你当妓女的那天起，你就什么也不欠我的了，夫妻都不是了，还谈谁欠谁的。”
“我欠你的，并且是唯一的一个人情，那就是我要把你介绍给石达星，可能你万万想不到我有这本事，可是，你不知道吗，什么人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把你介绍给石达星简直是易如反掌。”
又过了几天，当石达星再一次来到妓院的时候，岷女向他提出了这个请求，石达星很快就答应了。
他们就约在襄阳的一家小戏馆见面。岷女先是介绍吴汉成给石达星认识，然后，就自顾自地和石达星亲热起来了，弄得坐在一旁的吴汉成如坐针毡。
当晚上演的是一出豫剧。在曲艺喜好方面，襄阳人和河南人非常想像，他们不爱听湖北人的汉剧或者楚剧，却爱听河南的豫剧，就像河南人的性格一样，襄阳人豪迈得很。
可就在岷女和石达星亲热到忘乎所以的时候，戏馆里传来一声枪响。吴汉成只听见嗖的一声，子弹从身旁穿过。
子弹不是冲着吴汉成来的，而是冲着坐在他身旁的石达星来的。据说，子弹从石达星的腋窝里穿过，险些穿过他的心脏。
吴汉成当时就意识到这是暗杀，于是顺着枪声的方向左突右闪，很快，他就发现戏院门口有一个黑影闪过。他冒着随时可能毙命的危机继续朝黑影的方向穷追不舍。
就在那时，一个黑衣人闪现在吴汉成面前。其实，黑衣人也不一定穿的是黑衣，因为当时已经是夜晚，不是黑衣也会被黑夜染成黑衣。
“好人不做，为什么要做汉奸，汉奸，拿命来！”黑衣人厉声唱道。
吴汉成心想，黑衣人一定把自己当成石达星了，何不干脆就当一回石达星，品尝一下当汉奸到底是什么滋味。
吴汉成急中生智，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当国家保护不了我的时候，我当汉奸保护自己又有什么错？”
“畜生，你当汉奸还有理了，如果中国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中国还是中国吗？我现在就替天行道，送你上西天。”
说着，黑衣人将汉阳造对准吴汉成。
当时，吴汉成和黑衣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两米，短兵相接的时候最具威胁的武器不是步枪，而是手枪，哪怕是匕首也比步枪的威力强。吴汉成于是翻一个跟头滚到黑衣人面前，还没等子弹从枪管子里射出来，黑衣人就被吴汉成两脚踢倒在地。
子弹射到石头上，砰的一声又弹到墙上。
“汉奸，你白练了一副好身手，有这样的武功不赶走日本人，却来欺负我们小老百姓，你真是畜生不如，汉奸，我和你拼了。”
接着，黑衣人举起汉阳造朝吴汉成劈来。
吴汉成伸出胳膊，来了个拆挡姿势，汉阳造很快就被打落到地上。
“我的娘哟，汉奸打人了，汉奸打人了——”黑衣人喊街似地叫起来。
吴汉成不禁大笑起来。
“就凭你这德性，也想来跟我斗。”依照从前的性子，吴汉成一定会不由分说地打死黑衣人，可是现在，吴汉成不会了，因为他想起了江湖郎中的那句话，好事做尽，坏事不可做绝，如果把黑衣人杀了，就等于把坏事做绝了，会遭到报应的。
“快滚——”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石达星的保镖赶到了，他们一把逮住了歪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你吃了熊胆，竟敢暗杀石爷，跟我到巡捕房走一趟。”保镖吼道。
据巡捕房的调查，这名杀手是孙中山领导下的革命党的成员，因为不满石达星替日本人卖命，决心杀掉他。不料，倒霉的他遇到了急于讨好石达星的吴汉成。读者们一定觉得奇怪，既然黑衣人是革命党人，可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当年的革命党人除了少数中坚分子以外，大多数革命党人都是投机分子，或许在昨天他们还是土匪，今天他们就摇身一变，变成革命党人了。
从那以后，石达星对吴汉成非常赞赏，并表示一定向日本人保荐，作为浪人重点培养。
可石达星狡猾得很，他说是一套，背后又是一套，他哪里情愿把吴汉成保荐给日本人威胁自己的地位，只是希望吴汉成能够在自己的麾下替自己卖命，只要有什么不容易下手的暗杀任务，石达星都要吴汉成出马。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在这两年中间，吴汉成在石达星的授意下干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吴汉成都尽力做到了江湖郎中“好事做尽，坏事不可做绝”的告诫。每一次，吴汉成根据石达星的安排杀了人，他都会到归元寺里替死者烧一柱香，祈求上天保佑亡灵安息，并且，他还会悄悄地给死者家属捎上一笔钱，以减轻他们的经济负担。凭借这些，吴汉成一方面是人们心中的汉奸，另一方面，却又是不折不扣的大好人。人们很难想像，当年一次次斩日本人于马下的吴汉成和后来给日本人卖命，百般讨好日本人的吴汉成是同一个人。
第十四章　大转折（4。落入日
4。落入日本人之手
1917年，为了达到尽快包围汉口，孤立汉口的目的，日本政府授意副总统黎元洪等人游说湖北自主，然而由于湖北督军王占元是袁世凯的走狗，湖北自主必须绕开汉口、武昌进行。于是，湖北第九师师长黎天才和勇敢地站了出来，成立湖北靖国联军，并被公推为联军总司令。1717年12月16日，黎天才通电自主，准备向汉口、武昌、汉阳发起进攻。
黎天才（1863…1927），字辅臣，彝族，云南邱北人。行伍出身，辛亥革命时，参加江浙联军，1912年1月自南京到武昌，为江南留鄂第一师师长，后来他还兼任襄阳镇守使。
如果我们稍加留意，就可以发觉黎天才所率领的联军中有日本人的痕迹，比如联军的名字不是叫“湖北讨袁联军”或者叫“湖北革命军”，而是叫“湖北靖国联军”，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日本的靖国神社，这个专门埋葬日本军人（包括侵略中国的战犯）的地方，一直以来，激起中国人太多的悲愤。
日本一方面策动湖北靖国联军反对王占元以及袁世凯，另一方面，又着手实施暗杀王占元的行动。石达星作为日本人的忠诚走狗，自然承担了这一“光荣”的任务。为了增加成功的把握，石达星也要求吴汉成一同到武昌执行任务。
12月25日，石达星和吴汉成从襄阳乘船到达武昌汉阳门码头。
由于已经有三年多没回到汉口，当轮船从汉口经过的时候，吴汉成感叹万千，对石达星说：“我一定要昂首挺胸地回汉口，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吴汉成又回来了。”
石达星说：“你执行完这次任务后，你的希望就可以实现，日本人不光不会杀你，而且你的前程一片光明。”
吴汉成没再说什么，他只希望这次冒险暗杀王占元能够成功，重回他的接驾嘴码头。
12月26日，武昌下了一场暴雪，整个城市仿佛坠入了冰窟窿。
由于此前日本驻汉口总领事馆已经对这场暗杀行动进行了周密的布置，并且清晰地掌握了王占元的主要行程，其中最容易下手的地方就是王占元将于12月26日下午到阅马场发表演说。吴汉成他们一大早就冒着暴雪守在阅马场附近的巷子里，可一直等到傍晚，王占元还是没有出现。原来，因为暴雪王占元临时改变了行程，他当天改去了汉口法租界。
第二天，吴汉成他们又打听到王占元由于暴雪没能够从汉口回到武昌，于是又马不停蹄乘坐过江轮渡到达汉口。他们从龙王庙下船上岸，然后直奔汉口法租界。法国巡捕发觉石达星的行动有些异常，于是对他进行搜身检查，法国巡捕在他身上搜到两支手枪和几十发子弹，然后就逮捕了他。多亏吴汉成机灵，才得以从法国巡捕的眼皮底下逃脱。
暗杀王占元的重任一下子压到吴汉成一个人身上。
由于湖北靖国联军骁勇善战，一举占领了湖北的30多个县城。1918年1月10日，北京政府下达“武力讨伐荆襄令”，王占元命令部队全力进攻。当时，王占元在武昌红楼（湖北军政府府所在地）坐镇指挥，心急如焚的他不时走出红楼，在阅马场前的草坪上走动。这一切，早已被吴汉成察觉，可由于王占元身边一直跟着贴身保镖，使得吴汉成没机会下手。
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