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第76章


“呃,这……”
车夫为难地抓着后脑勺,昔时早是气急败坏,话已至此,为了脸面,他当然不会坐过去,颇有骨气地捏着拳头:
“不用你们假惺惺,我等雨停了就走了!”
说完就气哼哼地往旁边席地而坐,头一偏只往门外瞧。
听君看他浑身湿透,多少有些不忍心,悄悄在秋亦耳边道:
“要不,还是让他过来坐坐吧?这春雨料峭着,倘使真病了怎么办?”
“关心他作甚么?”后者冷下声来,满是不悦地哼道,“他就是死了也不干你的事。”
“……”见他言语里生气带几分,赌气又带几分,倒有些像是在吃醋……
听君无可奈何地笑笑,只得作罢。
柴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听那声音,似乎雨势比方才小了一些。
听君靠着秋亦和衣浅眠,车夫也在火堆边打盹,昔时坐在靠门的位置,盘膝吐纳。
四周寂寂无声,唯有雨点自屋檐落下,淅淅沥沥,滴滴答答。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忽又有一阵脚步声,秋亦和昔时皆睁开眼,那些步子零零碎碎,想是来者不少。
然听君与车夫耳力自不如他二人,尚且闭目沉睡,直到那院外大门被一行人推开来,她才莫名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往外头看。
正好一道闪电劈过,院中一亮,门口竟是站了四五个人。听君看其衣着打扮,不过是些粗衣麻布,想来是附近的村民,遂也没多在意,仍旧靠着秋亦睡了。
那行人大概是见庙宇中有人,低头窃窃而言,不知说了些什么,又起起伏伏地点着头,便陆续朝庙中走来。
为首的年轻人一进门便环顾了一下四周,继而把手里的锄头放下,对秋亦昔时拱手施礼,倒不说话。
见秋亦冷冷颔了颔首,他便也就点头表示感谢,领着其余的人另寻了个空地,坐着生火休息。
这些人行为古怪,说话声音也不大,像是有意防着他们,连坐也是找的最偏僻的角落,时不时会拿眼神往秋亦身上看。惹得他浑身不自在。
睡了半刻,头顶猛然响过一声惊雷,听君垂了垂头,自梦里醒过来,眼见那柴火还在燃着,火光依旧温暖,她不禁微笑,往秋亦怀里缩了缩。
大约感觉到她苏醒,秋亦轻声问道:“可冷不冷?”
听君依言摇头:“还好,不冷。”
她正将闭上眼接着睡,余光却往对面扫了扫,那围在角落里的几个人中,有两人相貌甚是熟悉。听君皱了皱眉,想着自己是否在哪里见过,蓦地有了些印象。
似乎前几日在扬州城石桥上遇到过一个……那人身穿蓑衣……
不仅如此,好像在很久很久前还碰见过一次。
记得那时,他下巴还生着络腮胡……
寻思间,那人的目光恰巧也撞了过来,视线骤然相对,听君猛地一个激灵,身子不自觉轻颤起来。
发觉她手抖得厉害,秋亦忙揽住她:“怎么了?”
“少易,是……是他们。”听君拽着他衣袖,急声道,“是徒单赫的人!”
一语刚毕,风里一股杀意蔓延,眼前的刀光并着雷电,一齐闪过。
秋亦心上一惊,飞快抱着听君从原地侧身避开,只听“噌”的一声响,火堆旁一把钢刀赫然斜插入土。
第52章 【灾患丛生】
只听得蓬的一声大响,已有人欺身上来,拿刀挑了那烧得正旺盛的火堆,火星子登时溅了一地,一旁的车夫身上尽是火苗,烫得他嗷嗷直叫。
秋亦撩起一脚踹开那人,伸手掩着听君,怎想耳畔又忽来掌风,他险险避开,忙侧身拦住迎面而来的刀剑,两指一夹,右手疾挥将那来人推出去。
这变故突如其来,昔时还没弄清眼前情况,就莫名其妙进了乱斗之中。他先前从未接触过金人,自不知对方武功套路,拆了数招后才抽得空闲,扭头就朝秋亦喊道:
“怎么回事,你们几时又惹麻烦上身了?!”‘w‘r‘s‘h‘u‘。‘c‘o‘m‘
后者并不回答,只专心应战。
金人虽是人多,但功夫并不及他二人,打了片刻,秋亦隐隐觉得敌人这手法很是古怪,不像是有心要取他们性命,反而有进有退,似另有所谋。
正疑心之时,四下里不知何处传来嗤的一响,他刚要回头,几股浓烟蓦地升了上来,把周遭围得密不透风。
因上回吃过徒单赫的亏,秋亦忙先捂住口鼻,待得另一只手习惯性要去牵听君时,手却捞了个空。
他心中猛然一凉,这一瞬意识到了什么,哪里还顾得闭气,急急朝前跑了几步,怎奈何白烟浓重,根本看不清,倒和昔时撞了个满怀。
“哎哟!你看着走啊!”
秋亦烦躁的一甩袖摆,却又还是开口问道:“听君呢,你见着她了么?”
“阿君?她没和你在一块儿?”昔时脸色微变,即刻肃然道,“糟了,没听到脚步声!他们那帮人难不成是走了?”
秋亦回身就道:“我出去追。”
“你等等!”昔时一把拉住他,“人家有备而来,都不知道跑多远了!这地方你熟么就乱跑?!”
“那还能怎么办?!”
极少见他这般失态,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昔时微微一怔,只得宽慰道:“咱们先别自乱阵脚,听君和他们能有什么过节?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幸而由于这风雨天气,庙中烟雾很快散尽,地上的蒲团凌乱破损,车夫在早在方才混乱之中逃走,四下里什么也没有。秋亦皱着眉抬眸四顾,但见对面的木柱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一端缠了一张纸条。
他疾身上前去了字条来看,上面白纸黑字写道:
请秋少爷明日辰时来庙外十里坡处一会。
“这字也写得太烂了……”昔时拿过来仔细瞧了瞧,蓦地展开眉,“他们是你在扬州遇上的那群金人?”
秋亦心不在焉的点头。
“不对啊,上回那黄头发的,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也不知道!”他懒得再回答,举步就往外走。
昔时不由一愣:“诶!你干嘛去啊!”
秋亦微微偏头:“去十里坡。”
他惊愕:“这么早……离辰时不是还有三个时辰么!”
秋亦愠怒道:“难不成要我在这儿等着?!”
“……既是冲着你来的,应当不会拿阿君怎么样,你冷静一点。”见他眼中似充了血,模样甚是吓人,昔时禁不住摇头,“你这么冲动,会出事的!”
“我如何冷静得下来!”
他咬咬牙,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却已深深陷入肉中。若是以往,他自然不会这么担心,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单单想着她怀有身孕,胸口就徒然袭来一股恐惧,手脚一片冰凉。
“我夫妻二人的事,用不着君堡主来管,再会!”
他言罢,草草拱手,一头扎入庙外狂风骤雨之中。
*
次晨,辰时刚至。
天空已放晴,地上的水洼里铺了一层落叶,皆是昨夜因风打落的。十里坡此地原有个客栈,眼下却人去楼空,只有一棵歪脖子树尚在坡上轻轻摇曳。
秋亦就在那树前站了,双眉深拧,直看着那前面小路上渐渐逼近的几人。昔时见得此状,忙从树上跳下来,手扣在腰间宝剑之上,面色凝重。
对方来者不少,但看衣着服饰,竟有几分像是金兵的穿着。为首的是当初徒单赫的手下,他手持大刀,架在听君脖颈之处,一步一步往这边行来。
秋亦眉峰一皱,因见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口中也塞有巾布,青丝凌乱,形容憔悴,心里便一阵绞痛。幸而除此之外未曾受什么伤。
身边昔时亦狠狠咬着牙,低声骂道:
“这帮畜生。”
在离秋亦几人数丈距离之外,那壮汉就停下步子,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问道:
“对面可是明月山庄三少爷,秋亦?”
他闻言冷哼道:“你留了书信给我,却还问我是不是么?”
那人和底下金兵对视了一眼,又用女真话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继而才扬首对秋亦道:
“阁下杀我主上,论理我是该向阁下讨个说法的。不过如今事况紧急,要是秋少爷肯答应我等要求,我等定将尊夫人双手奉还。”
“你家主子是我杀的。”秋亦冷声道,“和她无关,你要寻仇,拿我的命换她的就是。”
听君闻言一怔,眸中含泪,只朝他不住摇头。
不想那壮汉一声冷哼:“秋少爷以为同一招还能行得通?少废话,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杀了她!”
眼见他当真拿刀用了几分劲,听君脖颈上登时划出一道血痕来,殷红流淌。秋亦浑身紧绷,眸中含怒,却又想不出办法来。
“好……你说,什么条件?”
“好说!”壮汉朗声道,“秋家家财万贯,我等只要三少爷肯拿出一百万两的米粮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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