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雁胡不归》第80章


伤口虽已结痂痊愈,但那浅色的纹路极是清晰,王府君看得分明,那是许阎罗当日丢出去的梅花刀所刮,事后三人尽管分道扬彪,却也从未跟旁人透露过那日的经历。
“不错,府君爷若想报仇解恨,悉听君便。”
王府君忖了忖,倚在栏杆上并未动作,“那日……定是苏门道长谋划的,我本意也并非想杀他,只想问清来龙去脉,若他真如你二人说的,谋的是安世济贫的大事,那我两位兄长也算攒了福泽,我便也不再同他计较,可若是个求财图利的假道人,这账定要算得清楚明白。”
“他这是……说动了?”风青桓面露喜色,回望向薛彦,只见他紧捂着胸口,显是又要发病了,忙道:“府君爷既然想通了,我二人便先行一步。”
正说着,薛彦没防住已被风青桓揽起,直接挂在背上,风风火火地跑出了客栈。
约莫走了百步,风青桓猛然一回头,“府君爷,不说不再纠缠了么?你怎又跟来了?”
薛彦掐了风青桓一把,吃力道:“府君爷方才的意思,是想跟着你我一起寻见师父,当面分说。”
“啊?”风青桓叫了一声,再看王府君只远远跟着,并不着急追赶,茫然间走得更快,不多时出了村镇,走到岔道处,风青桓犯了难,转头道:“师哥,咱们往左还是往右?”
薛彦挣了挣,道:“放我下来。”哪知薛彦两脚一沾地,随即跃起,风青桓极力伸手出去,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来及够到。
“师哥这是……”正喃喃自语之时,薛彦的声音从耳畔幽幽传来——“府君爷,师父吩咐我二人先往西行,有件要紧事做,你若想早日见他,便随我一道,不必再跟我师弟了。”
风青桓正要寻声走去,眼前横飞过一块布包,将将打中身旁的树干,其中的石子散落出来,隐约可见几道墨痕。
风青桓在手中展开布绢,只看清“西行”两字,其后的字迹全部被血迹涂染,难以分辨,薛彦的声量大了些许,“师父日前来信,那参狼羌人为乱,命你我前往尔玛寨,府君爷报仇之事拖延日久,不能再耽搁,你且先行,五日之后,我必能与你会合。”
这一隅山林回音不绝,无法辨别声音的来向,风青桓茫然道,“那师哥你的身体……如何撑得?”
“等与师父会面,我这顽疾自能祛走,青桓不必挂心。”语声将落,远处的王府君蹭蹬几下窜上树顶,很快身形渐远,风青桓想寻身追去,脚下却沉甸甸地攒不出力气。
“师哥又是这般,急着将我抛下,磨了这么多时日,他还防着护着,生怕我截了他大弟子的名头……我为人如何,他难道还不晓得……”风青桓心下不解,脚底也发麻,骂骂咧咧地走了一阵,终是定下心来,一路往西行去。
走了三日,掐掐算算,离跟皇甫忻约定的日子足足还差三月,风青桓没指望碰上,却也莫名有些期待,“那皇甫姑娘性子虽古怪,相貌委实耐看,此次要是能见着,定要好好展现一番这两年的进境,省的她再埋汰……”
第五日傍晚,风青桓在大路上来回兜转,心下不觉惴然,“师哥不说今日能来么,怎么还不见人?”风青桓自言自语完,忽的又想起,“师哥那日连会面的地点都未提,如何教人等他?到底是忘了……还是……”
风青桓盘坐在路旁想了又想,还是决意向前,“反正那参狼羌人也未杀绝,我就等在尔玛寨,无论如何也该等得到人的。”
又走了几日,行至白龙江边,天际高山绵亘,与来时的风景截然不同,风青桓坐忘此间,一想自己多日不曾习剑,兴起提剑走至空旷地上,起舞不绝。
“这式‘青龙摆尾’也不知练成了几分,要有哪个来试招就好了……”风青桓正想着,剑前铮铮两声,两枚银针被他打落。
“谁?”
风青桓甫一落定,林木间一道黑影恍恍惚惚,急急追身向前,喝道:“何人出没,敢袭止水大爷?”
那黑影既不上前,也不后退,恍若站定了等着风青桓一般,风青桓脚下停便停,动便动,始终保持在五丈开外。
穿过重重山木,景色渐渐与往时的记忆重叠。黑衣行客对山间的小径极是熟稔,竟引着风青桓绕过了寨门的阻隔。
第76章 纵尔独行偏自远(四)
来人倏然间消失,风青桓在原地踱了几步,几番思量下来,身旁的草木窸窣响声不断。
他脚下将将一顿,一支长箭堪堪擦着他眼角划过,此时也无暇心惊,整个人当即滑扑在地,而后又是一阵箭雨。
野地里除了一片矮草再无遮蔽,风青桓伏在地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所幸这箭雨并非奔他而来,除过射错或是半途打落的,再没有一根落在他身上。
等完这一阵,他便将头微微仰起,瞥见数丈外垒起的盾牌,所有的盾牌上一应刻着白马图腾,“这是已经打起来了?”风青桓想着,又是一阵箭雨飞驰而来,他将头微微侧过,只见不足五丈处的密林前,立着一排黑压压的箭阵,阵前逾百人,拔箭搭弓的动作十分迅疾。
此情此景,不论武功如何的高,首先想的还得是惜命,可若要他一直趴着等死,难免又有些不太甘心。趁着箭雨稀疏,风青桓已经在地上盘了一圈,这一点异动很快被人察觉,纷纷转变箭矢所指的方位,冲他连射几箭。
风青桓只得抽剑挡了,狼狈倒走了几步,险些一个踉跄,两支箭擦着他的臂膀划出两道血口,好在已经挪远了数丈,伤势也不甚要紧,待他刚刚松了口气,突然又驶来一箭,直冲他面门而来。
就在他以为来不及防备之时,耳畔嗡地一声,一道盾牌遮在他眼前,提来盾牌的,正是此前将他引至此地的黑衣人。
风青桓被他护着走进盾阵之中,得了喘息的功夫,忙不停问道:“你是刚才袭我那人?”
那人点点头,沉声道:“薛公子送信过来,嘱托首领照看他的师弟。”
“照看?”风青桓心道:“差点害人把命丢了,算是哪门子的照看?”
不等他再发问,那人急匆匆地回身走了,旋即不知去向。
风青桓环顾周围的面孔,只有不多几个跟他一般岁数,除去零星几个少年,剩下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正还不明所以,突然耳边传来呼喊声,风青桓抬头望去,几十名健硕的青年人集结成一队,高举长矛长刀,显见是要打算冲杀过去。
“不是说好请我来帮忙的么,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风青桓疑惑不解,脚下已经随着前面的几人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扯住一个神思恍惚的汉子,风青桓赶忙问道:“兄弟,你们这是惹了那家的瘟神?这般厉害。”
若是参狼羌人,不可能拿得出先前那般阵仗。然而这人根本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只是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看,风青桓被他看得颇已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悻悻放手。
一连又问了几个,都是一般对牛弹琴的情形,耽搁这一阵,最前面的人已经厮杀了起来,没过多久,风青桓也自顾不暇,领身截住两名壮硕的大汉,奋力劈砍起来。
过了两招,其中一人人头已去,另一位大汉神色骇然,连连倒退几步,喝道:“这有一个难对付的,过来个人搭把手啊!”
风青桓听他这么一喝,手上动作突然停了,“这些……莫非都是汉人?”倘若只是羌人内部的厮斗,帮衬哪一方都无所顾忌,但若与自己的同族刀兵相向,他却有些不知如何自处了。
再一想此前那名黑衣人不耐的口吻,兴许还杂着恨意,只因他一开始并未察觉,就这样不识好歹地跟了进来,这般一思量,风青桓愈发地忙乱无措。
掀开几个扑杀上来的汉子,风青桓剑已有些拿不稳了,不知何时,此前那位黑衣人再次出现,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阁下,阁下?”
风青桓不晓得黑衣人的用意,便一直没有挣扎,由着他拉入密林之中,却又不知因何缘故,这人突然怔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这人始终不出声,风青桓正想开口,却又刚好被他打断了,“在下秦黎,过去流落在川蜀一带,五年前蒙酋长恩惠,得入尔玛寨侍奉,而今白马羌人遭逢屠戮,秦某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兄们枉死,阁下若有为难之处,还请尽快离开此地,务必不要牵涉其中。”
“此话怎讲?师哥不是遣我过来帮忙的么?”
秦黎回过头来,揖着手道:“薛公子在信中说,阁下有伤在身,此行前来是为休养。想必阁下已经知晓白马寨的遭遇,秦某无暇他顾,实在是有所怠慢,只能烦请贵客另寻去处。”
眼看秦黎又要转身离去,风青桓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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