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佞臣_甲子亥》第39章


又听见他说道:“既拜入了我门下,这便是老师给的见面礼,只管花用,若是不够了,老师再给。日后在这叶府之中便当做自己的家里面一般,不必拘束。”
而后他指着身旁的一种儒士给宴敛介绍开来,一一见了礼,宴敛身上便挂满了荷包玉佩。这些人俱是叶家之中有名的博学之人。
他又执起宴敛的手,“只可惜长启和元智(叶唤)早朝去了,今日却是见不到了。不过也不急,日后总是有机会的。来,我带你参观参观这叶府。”说着,便拉着宴敛出了房门。
宴敛回过头,宴仁亮早就不知道被叶合拉倒哪里去了。
叶长尚拉着宴敛的手在前头走,身后缀着一串儿的中年儒士。他时而指着正堂上面“云烟堂”三个大字的赤红大匾,说着这是某年某月崇光皇帝亲笔所书赐给叶府的,那上面还有万几宸翰大宝。又指着摆放在正堂里十六张楠木交椅,说着这是某年某月崇光皇帝行猎时误入深林,发现的一株参天的小叶楠,又在某年某月赐给了叶家,叶家便用这根楠木打造出了这些交椅……
一路上很少见着下人来往,一行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将整个叶府逛了个遍。
最后,叶长尚拉着宴敛停在一处阁楼前,那阁楼前方立着两根石柱,上书:“熬寒冬,熬酷暑,年夏一年,终成书香门第;读半夜,读五更,苦中更苦,自是翰墨人家。”
——笔力只能算中下,
他又说,这是徳懿太子十二岁时所书,当时他任翰林院侍讲学士,侍讲东宫。这便是太子当年的墨宝。
最后他又指着祠堂里,祭台最中央的那个粗瓷碗,他说,这就是我当年喝肉羹的那个碗。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抽泣声。
宴敛整个人都是僵持的。他想指着叶长尚破口大骂,你就为了两个早就死了,都不知道投胎到哪儿去的人,蹉跎半生,你知道你的儿子这辈子都要背负妓子之子的名声,永远都要低人一等吗?你知道你们一个不慎,就有可能搭进去阖族的性命吗?你们这么坚守着一份虚无而无力的忠义——真的好吗?
叶府是这样,宴何从呢?北光城呢?
宴敛很迷茫,他总以为岳飞也好,公孙杵臼也好,陆秀夫也好,以前他看这些人,这些历史的时候,大抵是认为他们都是愚昧的。现在他知道了,看着身旁这些低声抽泣的人,他知道了什么叫忠义,什么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
在叶府用了午饭,叶长尚也没留宴敛两人。
离了叶家,宴仁亮倒是与平常无疑,宴敛晃着神,问了一句:“对了,刚才叶合把你带哪儿去了。”
宴仁亮一顿,“也没什么,就是告诉了我你的身份,顺带,威胁利诱了一番!”
“嗯?”宴敛一抬头,只看见宴仁亮冲着自己微微顿首,而后转身离开。
紧接着宴敛只觉得自己手上附上来一丝凉意,随后整个人被拉进了身后的店铺里。
站住脚,便对上景修然俊美的脸庞,宴敛一愣,随即将人搂进怀里,嗅着这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蹭了蹭,才道:“我总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说我是个呆子了。”
第三十三章
一深一浅的气息打在脖颈上,景修然只觉得痒痒的,他不由的挺直了身体,喉间有些干涸,“你去了叶家。”
宴敛挑着景修然的发带,扭过头正对上一只红润的耳朵,他想了想,往上面吹了一口气,然后舔了一口,含糊着说道:“嗯!”
等他做完这些,宴敛一愣,他竟一点都不觉得别扭,仿佛是演练过千百遍似的,一点也不像只见过几面的人。然而他却有种合该是这样的直觉。不过回过头来一想也对,起码在景修然的世界里,两人本就是合心合德的恋人。这么一想,宴敛更加放宽了心态,他搂着景修然,心底不由有些窃喜,你看,就这么简单,他便算得上是——美人在怀了!
景修然却身体一僵!然后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只温润的大手握住。
“怎么这么凉?”宴敛握着这双冰凉的手,指节分明,光滑修长,只有指尖上附有一层薄茧。他盯着越发绯红的耳垂,“出来很久了?”
“嗯,刚出来不久。”景修然回过神来,轻声说道。这倒是真的,他刚刚下朝。
又听见他继续说道:“我去了叶家,他们家——哎!”
宴敛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对于景修然而言,叶家这群人该是他的心头大患才对。但不可否认的是,叶家,叶长尚,于宴敛而言,他只觉得这群人是可敬的也是可怜的。宴敛想了很多,他对于这群人的忠义,震惊也好,感动也好。他不是前身,他是宴敛,从他踏进叶家的大门开始,他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与这些人之间割舍不掉的牵绊。
“他们家,的确是忠孝礼义之家。”景修然缓声说道。若是他也有像叶家这样的忠臣帮村,何愁不能开创一个大扬盛世。
“你放心,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前世,叶家痛恨宴敛不争不抢,碌碌无为。到了后来,宴敛连叶家的大门都入不得,可是宴敛身死,包括叶长尚在内十几个老家伙全部自尽殉节了。景修然何尝不知他们打心底效忠的是崇光皇帝,是徳懿太子,宴敛在他们心中不过只是一种精神寄托,但是他们对宴敛倒真的是掏小酢跷。
“嗯?”宴敛站直了身体,略有些惊讶。
景修然挑了挑眉,将手从宴敛的掌心抽了出来,硬生生转了话题,“嗯,我饿了。”
其实他想说,等再过些时日,我把你拘到我身边去,谅这些家伙也不敢胡来,熬死了这些老头子,剩下的小一辈,威逼利诱也好,刀剑相加也好,不出几年,他们就再也翻腾不起来了。他还年轻的很,有的是大把的时间和这些老家伙周旋。至于宋谨,他最爱的就是釜底抽薪,宋谨和那宴放还有些用处,他不急,他不急。
“哎!”宴敛一愣,景修然不说,他也就不问。随后问道:“嗯,去哪儿吃?”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兜,想想自己今天有没有带银钱出来。
景修然抿嘴一笑,拉着宴敛,往店铺里头走去,宴敛这才回过神来打探四周,却原来是个布店。掀开门帘子,入了后院的正堂,桌子上早已经摆好了饭菜,四周空无一人。
怎么说?大概是有这么个心爱的人陪自己一起,这吃饭的心态也就不同了。明明他在叶府已经用过饭的,可是面对景修然夹到他碗里的菜,宴敛还是愉悦的一点点填了进去。菜色都是他喜欢的,那道松子猪耳,和他家里的厨娘的手艺一模一样。
吃了饭,两人就这么干坐着,宴敛傻兮兮的看着对方,忽而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他正想着该如何挑起话题才好,又听得景修然说道:“我累了,去歇会儿!”
宴敛一顿,景修然已经起了身往卧房去了。他干看着桌面上有些狼藉的碗筷,想了想,蓦地站起了身,踩着晕乎乎的步子,跟着景修然进了卧室。
看着床上面拱起来的一团,宴敛径直去了外衫,掀开被子一角,快速的钻了进去,将人搂进怀里,他的脚紧贴着景修然的脚,不同于他冰凉的手掌,那是热的,暖到了宴敛的心底。他咧着嘴,握住景修然的手,数着自己的心跳,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也累了,嗯!”
“嗯——”耳朵里传来景修然悠扬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约莫是怀里的人太暖和,宴敛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心跳数着数着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怀里空荡荡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宴敛穿上了衣衫,桌子上的碗碟已经撤下去了。店铺的柜台前也有了人,见着宴敛出来,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并不说话。
宴敛不在意,挥了挥手,便回了家。房间里已经掌了灯,宴仁亮正捧着书本读书呢!见着宴敛进来,宴攸给宴敛端上来一碗酒酿元宵,只说道:“这是杜大娘(厨娘)新弄出来的玩意儿,想来大兄应该是喜欢的。”
宴敛摸了摸肚子,倒的确是有些饿了。接过来,拿起勺子便往嘴里送了一口,当即便是点了点头,不错,桂花香甜,圆子软糯,酒香四溢,清甜爽口,很合他的胃口。
宴仁亮放下手中的书,看宴敛吃的香甜,吸了吸鼻子,说道:“我说今儿个怎么吃饭吃的这么早,感情有玄机在这里面呢?我说,老二啊!我好歹也是交过伙食费的,不给我来一碗吗?”他管宴攸叫老二,宴叙叫老三。
宴攸鼻中轻哼,理都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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