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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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琼妤掩口轻呼,恍然道:「正是如此!」美眸中迸出欣喜的光芒。劫兆当然明白不是自己的甜言蜜语奏功,心念微动,剑眉一挑:「莫非姊姊破解了『刺日黥邪』的秘奥?」文琼妤微笑摇头:「还不知道能不能破解,是你的言语,替姊姊指出了一条明路。等回到城镇村落等人居之地,再来蒐集材料,试它一试。」
这话触动了劫兆的心弦。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隐居于此,有美人清溪相伴,自是无比惬意。但文琼妤天生体弱,野地里寝卧不适、饮食粗砺,又只能依靠柴火取暖,更别提替换衣物或滋补汤剂,实非她久居的地方。一旦「蓝田玉炼丸」服尽,四下里救应不灵,些许风寒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姊姊若需其他物事来用,咱们得找个有人的地方,才能采办。」
「我都说了。」文琼妤笑道:「你到哪里,姊姊就到哪里,一步也不离开。」
劫兆心中一暖,忙将没吃完的半只熟兔剔下肉来,以干净的草叶包起,又摘了一大兜的野桃,盛上几支竹筒的清水,留待旅途中果腹。他把铜匣缚在背后,横抱着文琼妤,沿着清溪往下游走,日落时终于看见远方一抹袅袅炊烟,自林叶间盘绕直上。
越过疏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葱葱郁郁的小丘起伏平缓,夹着一条丈余宽的黄土小径,径上寸草不生,似是经年累月被鞋底、轮辙碾出来的道路。
路旁辟出数畦旱田,田中秧芽新绿,疏疏落落地随风摇动,却不知所种何物。田地中央围起一圈竹篱,隐隐有几幢屋影,其中有两扇透光小窗,炊烟正是来自其上。两人还未走近,便已听见犬吠之声,竹篱里一阵扑翼喔然,似是鸡群骚乱。
「有人在么?有人在么?」劫兆连喊几声,未闻回应,迳自推门走入。
竹篱里一头老黄狗奋力嘶吠,叫得隐有痰音,乾瘦的身子不住摇晃,似将断气。劫兆本想一脚踢开,又怕将它踢死,脚下微抬,老黄狗仰头咬住他的裤管,彷佛可以交代了似的,咬着布呜呜低喘,终于缓过气来。
劫兆拖着老狗走到屋前,这房舍不大,茅顶土墙,甚是简陋。院舍之外,似乎还有零星几幢小屋散布,日落后看不真切,依稀见得檐角屋脊的形状。埕院里排着十几个竹挂子,似晾衣架非晾衣架,劫、文二人都不知是什么。
点着灯的主屋里一张方桌、两把长凳,虽然陈旧,却擦拭得十分光洁,角落还靠置着铁犁、锄头等农具。屋底垂着一方蓝布吊帘,帘后传来「沙沙沙」的炒锅声响,透出诱人的油香味。
劫兆将文琼妤抱入屋内,将她放落在凳上歇息,随手将食物饮水解下。文琼妤轻道:「快与屋内主人打声招呼,莫要惊扰人家。」劫兆点点头,暗自提高警觉,眼角不敢稍离姊姊,掀起布帘欲入,却见厨房后门的帘布一放,那人已先走了出去。
他本想追上,一想不对:穿入厨房,前堂的姊姊就在视线外了,敌我未明前,万万不能冒险。退出厨房,随手推开前堂窗?,对文琼妤笑道:「家主人出了后门,我去后头打个招呼。」跨出前门绕到屋后,谁知那人将水一泼,转身又回到厨房。
劫兆贴在前堂与厨房的两窗之间,只见厨房里一名中年妇人,蓝裙荆钗、长身圆脸,挽起的发髻歪向一边,额鬓散散垂下几络,遮住了大半脸庞。妇人的大腿丰腴,奶脯臀股有着乡下妇女惯见的肥硕,身段说不上玲珑,却自有一股活力;动作十分敏捷,看不出确切的年纪。
劫兆还想探头看清楚些,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奇妙的感应,彷佛空气里的水分被猛然一榨,周身倏地胶滞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修练「云梦之身」的好处之一,对杀气、杀意等无形意识特别敏感,猛一回头,一抹绿影倏地扫向他脖颈!
劫兆急向后仰,上半身跟着劲风绕了大半个圆,终于看清暮色里站着一名佝偻男子,粗布草鞋,左腋下挟着一杆新削青竹,足有两丈来长,却丝毫不显笨重。
他被竹尖迫得伏高窜低,觑着一处空隙钻出竹影,发足往前堂奔去。「啪!」一声破风劲响,一股大力砸落背门,砸得他当场趴倒,无数竹屑碎渣溅上颈背,若非背着「刺日黥邪」,这一下便能打得他口吐鲜血。
劫兆卧在地上动弹不得,胸中似被石块垒住,支着手臂挣起几回,却止不住头晕眼花、气血翻涌的感觉,全身力气使不上来,头脸摔趴在泥地里。
厨房里的妇人听见雷响似的竹爆声,赶紧擦手掀帘,陡见前堂里坐了个天仙下凡似的貂裘美人,不觉一怔,失声道:「姑娘……姑娘是谁?」
文琼妤心中着急,故意抿泪:「大娘,您行行好!我弟弟要给人打死啦!」
果然妇人神色一变,快步跨出门槛,对院里的佝偻男子急唤:「先别伤人!我没事。这位姑娘不像坏人,问清楚了再说。」那人哼的一声,嗓音如锈铁磨砂,十分沈郁。
他将爆碎的半截青竹一扔,单臂拎着劫兆后领,一把摔过屋槛,一跛一跛的走了进来。昏黄的豆焰划出一头斑驳灰发,脑后随意扎了个髻子,散落的发丝垂在深纹纵横的黝黑面上,犹如裂枣上的灰白菌丝,来的竟是名六旬老汉。
劫兆被摔得眼冒金星,张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头见老汉眇去一目,一条蜈蚣般的焦褐肉疤横过鼻梁,瘪瘪的右袖扎在腰后,一臂齐肩而残。
(死老头只剩一臂,怎地……怎地有如许气力?)
他心里嘀咕,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那一击彷佛打散了他四肢百骸之力,到这时都没能恢复过来。
文琼妤满面忧急,垂首道:「大娘!我天生体弱,行动不甚利索,劳您将我弟弟扶上桌来,我……我好担心他。」眼眶一红,便要垂泪。中年妇人见她文秀柔美、教养极佳,心中颇有好感,连忙招手:「当家的!快把这位公子扶上桌来。你出手也忒重了,打伤了好人怎办?」
老人一言不发将劫兆拎上凳去,倒了一大碗茶,灌猪喂狗似的往劫兆嘴上一合,凉透的茶水溅湿衣襟,呛得劫兆剧咳不止。中年妇人一拍他的手背,怨怪道:「别添乱!去后头烧些热水,给公子压压惊。」老人面无表情,缺了角的茶碗往桌顶一放,掀帘进了厨房。
妇人对文琼妤歉然道:「姑娘别放心上。我们是乡下人,不懂什么礼数。」
文琼妤敛衽施礼:「大娘说得什么话来?是我们姊弟唐突,误闯大叔大娘府上。要说失礼,才都是我们的错。」
妇人笑道:「姑娘真有礼貌。附近的人都管我叫李二娘,姑娘叫我二娘便了,不用客气。不知两位怎么称呼?」言谈间,劫兆慢慢坐起身来,胸腹间的积郁渐散,在桌下悄悄握住姊姊的小手,免得她担心。
文琼妤眼角兀自含泪,冲着他嫣然一笑,彷佛梨花带雨,当真美到了极处。劫兆看得有些怔傻,忽想起李二娘还在一旁,转头见她会心一笑,眼中带着些许暧昧与了然,看得劫兆有些尴尬起来。
文琼妤轻捏一下他的掌心,示意他不要开口,俏脸微红,低声道:「我……我姓于,这位是赵家公子,是我姑姑的儿子。」
「原来是姑表姊弟。」李二娘笑道:「我瞧你们的模样,不像是附近的人,怎地会来到这么偏僻的乡下?」文琼妤粉脸娇红,嚅嗫道:「我们……我们出来游玩,与从人走散了。还请二娘收留我们一夜,明日天明就走,不敢再多打扰。」
李二娘爱她斯文有礼,见文琼妤带泪含羞,大有「我见犹怜」之感,轻抚她的手背:「姑娘若不嫌我们这里粗茶淡饭,安心住下不妨。」劫、文二人连连称谢。
李二娘端出几碟山蔬,打了一釜糙米饭,四人围桌而食。劫兆本想探一探老人的底细,谁知老人彷佛聋哑一般,理都不理他,后来还是李二娘打圆场,说当家的不爱说话,附近都管叫「老铁」。
文琼妤与她聊得投契,一顿饭吃下来,都是两个女人的喁喁细语。
饭后收拾妥当,老铁拿了斧头到院里劈柴,李二娘将两人引到外头那幢独立的小屋,屋内收拾洁净,桌床椅凳一应俱全,还有一座神龛,只是龛中空空如也,不知道拜的是什么神。
二娘对劫兆笑道:「赵公子,我们女人家有些体己话要说,请公子先避一避。」也不顾劫兆错愕,将他推出屋外,随手带上了门。劫兆在饭桌上观察已久,这李二娘确实是身无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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