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不见章台路》第208章


平从来都是姬桓的弃子,当初穆家和南诏王府极其不对付的时候他果断地放弃了在此处和穆昇一争长短的做法,只是在道平以南设重兵防备。
道平没有感染到益州其它各地的富庶平和,相反它的民风更接近北面的涼州,崇尚武力且轻视来往商户。
到了这样的时候,姬桓不用仔细想也知道姬浔必然是在此处落了脚,毕竟那里名义上是益州土地,实际上却是穆昇在管理控制。姬浔与姬桓,这二人有着血缘关系,同时又视对方为死敌,可是换种角度来说,他们却也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过往和企图的人。姬浔想到用此处作为他往涼州去的后路,姬桓自然也早早猜到了。只不过"造反"是个技术活,而姬浔的南下又使他不得不加快了准备的速度,因而才使对方有了这个空子可钻。
如今益州重兵集结蓄势待发,百姓也渐渐足不出户,可是到了这样的时候,商贸往来却还依旧进行着,甚至这一波比以往这时节益州的繁华还要更甚。冬日寒冷,若真有战事,百姓自然不得不早作打算,囤积过冬的食物和抗寒物品便成了燃眉之急。姬桓显然很懂得安抚民心,他利用自家商会压低了粮食以及布匹棉絮的价格,那些平民焦躁的心渐渐平静,甚至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出门四处囤物。
道平算是难得的不受南诏王府动作影响的地方,可是此时,它的紧张氛围却一点不输益州其它地方。姬浔停留在驿馆已有一段时日,他本该在两日前动身前往涼州的,可是却陷在此处迟迟没有动作。驿馆里颇有种压抑到了极致的气息,小云子日夜兼程赶到时只觉得自己的情绪也成了一根紧绷的弦。他从云南郡脱身是花了大力气的,一路上几乎没有合眼,连马都累死了几匹,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容他多想,只一味专心逃避追兵好赶来此处会合。至于为什么在最终到达时却情绪紧绷,原因也很简单,他在姬浔身边见到了同样一脸疲色的荀晠。这一位的任务,小云子比谁都清楚,而一切若是按照当初计划的进行,荀晠和忍冬接头,接到了沈莙,那么他就不可能比自己要早到道平,毕竟这样的赶路强度,他们这样有武功底子的人尚且吃不消,沈莙又怎么经得起这折腾。
可是他此时见到荀晠了,那么即便小云子万般不想咒沈莙,此时也不得不往最坏的那一面去想,荀晠没能把沈莙从云南郡救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到之前荀晠便已经把这事一五一十向姬浔禀告过了。盛怒已过,可是小云子却一点不庆幸自己错过了姬浔的滔天怒火,事实上此时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看起来冷静无比的主子更令人汗毛直竖。他就那样坐在那里,茶水却喝了一杯又一杯,屋子里连着荀晠一起有几个伺候的人,此时屏气敛声,动也不敢动,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姬浔阴鸷的神情在遇到沈莙之前乃是常态,即便后来有了沈莙在身边,也只是在与她相处时才有些寻常的喜怒哀乐,对着地下做事的人却是积威依旧。如今他大发雷霆,几乎没有人敢在此时冒出一点头来。
小云子沉默着,他也是在后来才知道,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些,若是荀晠没能把人带出城,沈莙又落在了姬桓手里倒还好些。可那时的情况是忍冬没了音信,沈莙生死未卜,荀晠没有接到人便罢,云南郡内却还有无数南诏王府的府兵在搜查她。姬桓并没有找到沈莙,那么人究竟哪里去了?是死是活?这一切都没有定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一个探子猫着身子进了屋,打破了这令人提心吊胆的漫长沉默。
〝禀督主,外头穆将军的副官到了。〞
在那探子进屋的时候,小云子看到了姬浔脸上冰冷表情转瞬即逝的松动,即便只有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沈莙在时这位主子的无限纵容,心中一紧,有些担心那个探子接下来说的话是否真的是姬浔想要听的。
果不其然,当那句整话出来后,姬浔闭了闭双眼,敛去了眼中的寒霜,只是将身旁案几上再次空了的茶杯盖上,声音难辨喜怒,
〝只有那副官一人?〞
那探子听得这番问话,忽然身上一抖,好一会儿才勉强撑直了身子犹豫道:
〝还有……还有北堂小姐,她…是随穆将军的副官一同来的。〞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案几上的茶杯被姬浔拂了下来,那探子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盛怒之下的姬浔冷笑的样子在他看来与地狱修罗无异。
〝说话说一半,这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怎么?怕本座知道北堂瑛来了会不去见他们?你到底是西厂在养着还是北堂家和穆家在养着?〞
那探子听了这话,浑身抖成筛子一般,害怕得连告罪讨饶的话都说不出。若在往常,该是小云子去劝姬浔,负责吩咐把这人拖下去领罚。可是此时他心里也没底,这样的姬浔不仅是这个探子,即便是他自己也是陌生的。
这次爆发并不突然,时间也不长,几乎是转瞬间的事,姬浔便又恢复到了平时的喜怒不形于色。他站起身来往前厅走去,小云子赶忙打起精神跟了上去,留下的荀晠只得到了一个吩咐,
〝继续找,找到为止。〞
这边的气氛已至冰点,沈莙和陆铎那边却似乎并不着急。他们从那寺庙离开,陆铎调用的是商会的马车,沈莙犹在病中,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而又虚弱,经不起奔波,可是他们却又不得不尽快动身。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几乎是一日几歇,夜间更是从未赶过路。陆铎的过去沈莙不甚明白,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样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位的。一路上他落脚的地方都是商会的酒肆酒楼,不是那种连绵的楼阁,可是地方却也不小,布置得体,环境也不错。而这些酒肆里的掌柜在见过陆铎之后更是恭敬有加,妥当地安排好了一切,从未过问过她这个顶着纱笠的女子的身份,甚至几次陆铎要求的大夫都是酒肆掌柜亲自领进屋的。沈莙几次思忖,只能模糊得出陆铎必然曾在姬桓手下商会做过事的结论。
她在离开寺庙之前求着陆铎带她去过一次埋葬忍冬的地方,就在那寺庙的西面不远处,周围似乎是寺院其他故去姑子住持的坟冢,属于忍冬的方寸之地便在其中不起眼的一处角落,然而沈莙却没有任何的不喜。
这寺庙不大,可是清幽有余,没有熙熙攘攘的香客拜会,但是缈缈青烟却依旧每日升腾。忍冬颠簸流浪了一辈子,最终也该有属于自己的长久安宁。
沈莙那时候身上并无什么力气,她裹着陆铎厚厚的披风坐在墓地前,拒绝了寺庙姑子提供的纸钱和线香,只是自己一遍一遍地摩挲着木牌上忍冬的名字。其间陆铎也不曾开口,他们二人站在一片坟冢前却一言不发,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直到离开时陆铎将沈莙抱起,才听见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无甚悲恸,倒是空灵得很,
〝这地方很好,清净。多谢你替忍冬寻了这里。〞
陆铎并未回话,他们第二日清晨便动身离开了这里,一路东去。自那日彼此间说了许多话以来,他们二人之间沉默的时候总是比较多的。可是彼此又有一种奇怪的默契,沈莙不再刺激陆铎,而陆铎也给了沈莙足够的反应时间。因而明明应该诡异的相处模式,在他们之间却格外融洽。沈莙没有傻到想要逃跑,她倒是曾向陆铎提过要给姬浔递个消息,陆铎没有直接拒绝,只说此时益州太过危险,她的消息未必能传给姬浔,反倒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而此时想要她行踪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沈莙听他这样说,也没再提起第二次。
如今她的身子一路都在调养,比起在寺庙时已经是好太多了。他们赶路从不走偏僻的地方,往往都是在闹市中穿过。沈莙坐在马车里不停颠簸,陆铎则在外头骑着马默然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偶尔他也会坐进马车里,却并不主动开口,大多数时候却是沈莙先打破了沉默。
〝忍冬的动向连姬桓也不能预料到,你如何知道我们在哪里?〞
陆铎将马车侧帘捂实,防止冷风灌进来。如今那日在江边的记忆已经不再触目惊心了,沈莙靠在马车壁上,轻声问出这话之后陆铎也不再避开她的情绪,
〝我成为"陆铎"之前,有大半的时光都在商会里度过,当年要不是从商会之中冒头,姬桓未必会注意到我。云南郡里的商肆酒楼,哪一处不是经我的手打理过的,姬浔安插人手的能耐再强,避得过姬桓也避不过我的耳目。只不过你们弃车之后走了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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