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大宋》第226章


紧邻辽国边界。这要怎么放心大胆修河?也难怪历任都水使者都是缝缝补补,一旦大修,反倒酿成祸患。
想要治河,必须先治沙。那沙从何来?沈括这次出门,视察的地方又何止是河北一地。他几乎绕着黄河河道走了一遭,上至陕州,下至沧州都探查了一便。他也是修过水利的,深知想要筑坝就需要在堤上植柳,在堤下植芦苇,用以稳固水土,保护堤坝。可是陕州境内,荒地无数,植被奇缺,没了这些草木固水土,自然泥沙俱下,被大河裹挟至下游。有唐一代,对陕州植被的破坏,是难以弥补的。
想要治沙,就要先在河边植树。只是树木需百年之功,河患却近在眼前,总要有个解决的法子。
又翻过几页,沈括的目光停在了一处。当年王景修复浚仪渠时,曾在渠两侧建滚水堰,用以调节渠内水流,兼疏浚河道。这滚水堰不但能拦截一部分泥沙,且水大时还能借落差冲走河中砂砾,可谓一举两得。
此举岂不是以水治沙?再怎么耗费人力,也不如水利来的持久。只是黄河上不能建堰坝,那要如何用水利完成冲砂的重任呢?
呆坐在桌前,一直到日暮低垂,屋内点起了马灯,沈括才像被灯火惊醒,恍然回过神来。水利无穷尽,唯有被约束时,才最为悍猛。故而汴河上的水利作坊,都喜欢抢占闸口附近的位置。若是收束黄河河道,让河水冲刷淤泥呢?是否也能控制大河,使其借力自清!
越想越是兴奋,沈括拿起炭笔,在纸上刷刷画了起来,不多时就有了一副草图。他骤然起身,高声道:“来人,照着这图修建内堤,看能不能冲走小河内的淤沙!”
实验用的小河皆灌注了黄河水,只数月就积攒了不少泥沙,正是检验治河法的上佳模型?
都水使有令,下面小吏自然又忙作一团。沈括这时才觉出疲惫,也不再硬撑,他自顾去了后堂歇息。行李早就搬了进来,倒也没多少随身衣物,倒一个藤箱被小心的置在案头。
见到那藤箱,沈括面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走到桌边,他打开了箱子,里面有厚厚一摞稿纸,和一个不算太大的锦匣。稿纸自然是从东京寄来的,甄琼时不时就要发来一堆文稿,让他帮着审阅。沈括偶尔也会写些东西,送回去发在《日新报》或是《造化论》上。
被贬出京,又肩负了极可能会身败名裂的治河重任,如今肯跟他书信来往的人已经不多了,偏偏甄琼毫不在意,该送的稿子照送,该发的文章照发。至于来信中询问他缺少什么的话,多半是韩邈提醒的。就连修小河的玻璃,也是韩家提供。若非如此,等朝廷批拨玻璃板,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在肩上担着如此重任时,能有一二好友相伴,信他重他,沈括岂能不动容?
不过今日,他并没有心情审稿。自藤箱中取出了一个三角木架,稳稳搁在地上,沈括小心取出锦匣里的铜管,轻轻扯开,置在架上。一个简易的观天镜就此成型。
它远远比不得司天监里那座巨大的观天镜,然而镜筒所见,仍旧是灿灿星河。把一切疲惫,忧虑尽数抛在脑后,沈括弯下腰,安安静静看起了天象。
星河似远,又近在心间,勿论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神宗和王安石选择了堵塞北流旧河道,疏通东流新河道的做法,导致黄河在闭口以南的许家港东溃决,数州县被淹。哲宗时为了以天险防御辽国,再次疏浚东流,指望“回河设险”,再次导致大溃,东流彻底断绝。
沈括采用的是明代潘季驯的“束水攻沙”法,不过在他的基础上,又加了整治上游水土和疏浚入海口的方略。当然修河非一日之功,以后他半生恐怕都要搭在河务上了。
第186章 番外二
辽国上京皇城。
“这自鸣钟华美奇巧; 可见皇侄心意。若是北朝也能有这等珍物便好了。”辽主耶律洪基看着面前高五尺九寸; 有铜人报时的高大钟台; 满意的抚须颔首。
这话; 宋国的使臣却不好作答。珍物何来?不外乎派匠人来督造,或是直接纳贡,可谓明火执仗的索要了。更别提那倚老卖老的称呼,自家天子被人称为子侄,是个人都不会高兴。然而这得寸进尺的话; 却也不能不答。一旦露怯; 立刻会对两国局势产生影响; 岂容轻退?
只见那宋使不卑不亢道:“若辽主喜欢; 下官自当禀明吾主; 使边榷买卖此物。”
既然是买卖; 就是要掏钱的; 哪还能白占便宜?耶律洪基略有些失望的叹道:“这两年南朝奇珍倍出,让人目不暇接。那制镜的玻璃; 甘甜的冰糖; 醇烈的酒水,皆是吾所好; 奈何太贵; 连岁币都出入不敷了。”
这又是另一重讨要; 甚至还牵扯上了岁币。然而那宋使仍旧不惧,只道:“此新奇物事,皆为民间所出。吾主爱民; 有心仿仁宗旧事,奢靡之物宫中也罕少采买。”
这是连话头都不接了,反倒成了劝谏。天下好东西有多少啊,又岂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再说了,你这个辽主不是特别尊敬仁宗皇帝,还为其哭丧吗?那何不跟宋朝皇帝一般,节制自己的欲|念呢?
被噎的一愣,辽主哈哈大笑:“尊使所言甚是,只是北朝苦寒,终究不如南朝富庶。”
那宋使也笑道:“北朝坐拥万里江山,亦是地大物博。只畜牧一样,就是敝国万万不能及的。似矿藏、药材之类,大宋亦有所缺。若是辽主愿兴边贸,必能获利匪浅。”
辽国可是占据了晋地大半的,只西京道就有不少煤矿、铁矿。只是辽人冶炼技术跟不上,制不出精细物事罢了。而上京,更有产量极大的金矿,还有女真部产的珍珠,也有“北珠”之称,为当世奇珍。不过这些东西,辽国贵人又岂能轻易让给别人?
辽主闻言微一扬眉:“这些皆为死物,又哪里比得过宋人的手艺?”
“下官出京前,曾听闻有豪商收购羊毛,一次便要千余斤。死物活物又有什么关紧,能换财帛即可。”那宋使坦然道。
收购羊毛一次就要千余斤,莫不是都做成毛毡吗?耶律洪基心中讶然之余,倒也动了些心思。如今还是太后掌国,对于先皇征伐西夏,致使国力衰弱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并不愿兴兵马。对于母亲的安排,耶律洪基倒也没有异议,对他而言,打仗哪有吟诗作画,游猎享乐来的痛快?若是能借助商事获利,说不定母亲也会认同,还能让他坐享其成,省心省力。
辽主如此想,下面群臣更是一阵议论。竟然有人收羊毛,这玩意不是剃了还能长吗?若真能卖羊毛,这羊羔儿就能卖上两回,倒是个不错的营生。不过宋人这么喜欢羊毛毡吗?收羊毛究竟是一时利好,还是个长久买卖呢?
不过这些,不好在朝堂上细问。耶律洪基哈哈一笑,也不再纠缠,招呼宫人舞乐。大殿之中再次歌舞升平。
看着面前的景象,苏颂轻轻松了口气。辽人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辽人呢?新皇登基,年龄不大,辈分又低,本就容易被人看轻。现在又开辟了河湟战场,有意钳制西夏,更是露出了软肋。若是此刻辽国翻脸,大宋立时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故而出使辽国的主要目的,就成了稳固宋辽盟约。
可是辽人贪婪,有巨利在前,当真是好打发的吗?苏颂也是考虑了许久,才把话题的重点放在了边贸上。他曾听韩邈说过,想要获利不过是低价买进原料,高价卖出成品。而想要以国谋,更是要把低买高卖当成重中之重。现在天竺的石蜜都开始大量采买了,再加个辽国的羊毛又算得了什么?
北地这两年已经开始用羊毛纺线,这可跟毛毡大大不同,是能裁衣的。若真能发展起来,指不定又是个跟丝绢一般赚钱的买卖。羊可不是那么好养的,养多了草场都能给啃平了,若是辽国大力养羊卖毛,将来难免生出后患。更何况,辽国只有羊吗?不论煤铁,都是来钱的买卖。而辽国上层贪腐成性,他现在说出口,指不定会有多少人动心,私自开矿来换那些奢靡之物。长此以往,辽国贵姓都要被边贸的巨利束住手脚,支持开战的人也会越来越少。
以商平边,何尝不是上兵伐谋的手段?
更何况,他的依仗还不止如此。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之后,辽国太师耶律乙辛突然开口:“之前萧齐出使南朝,却不想身死异乡。听闻此事乃贵国国师所为,不知是真是假?”
苏颂故作讶异的挑了挑眉:“敝国尚无国师,太师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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