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月亮惹的祸》第79章


司机悄悄擦了一把汗水,尽量小心翼翼地开车,握紧了方向盘。
在周自恒的话音落地时分,苏知双合上了文件,眼神并未起波澜,她平静道:“周自恒,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是太冲动。”
“这几个月,我有听到你的消息。你打了陈修齐,又顶撞了教导主任,甚至在升旗台下放肆,你大概有时候会觉得,放纵是一种骄傲,有时候还会觉得自豪,但如果我是明玥,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很累。”
“明玥要维护你的自尊心,要附和你的冲动,要每天为你提心吊胆,害怕你是不是又在哪里闹出了什么乱子。这样是很累的。就好比这一次,你进了局子里,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有很多,你选了最狼狈的一种。”
这是苏知双第一次,对周自恒说这么长的一串话。
声音和风声一起,钻进周自恒的耳朵。
他这时候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细碎的额发一直扫着额头。
“我并不想危言耸听,也并不想和你说大道理,但我想告诉你,你继续这样冲动和明玥根本走不长久,绷得太紧,太累,红线早晚会断的。”苏知双轻声道。
走不长久……
太累……
周自恒怔住,手背伤口微疼。
……
【你怎么又受伤?】
【——不关你的事。】
【你干嘛凶我?】
【——我就这态度了,你想怎么样吧?】
【我告诉自己要坚强。】
……
她总是这样迁就他,大概有一天,是真的会累的吧。
再坚强,她也是个有点娇气的女孩家。
周自恒望着后座。
苏知双膝上放着文件,合着双目,似是在闭目养神,她的鬓角发髻松松地垂下来,被风吹得晃动。
周自恒深吸了口气,转换话题道:“今天警局为什么叫你来?”
他在这一瞬间,十分想找个人依靠,心里好像挂了一块巨石。
他极度地想家,也极度地想周冲。
苏知双揉了揉太阳穴,有一些许的疲惫:“你爸爸托我来的,他有一点事情抽不出身。”
“什么事?”周自恒敏感。
“不知道。”苏知双干脆。
再是一阵深长的静默无言,艳阳西垂,整片晴空被染出绚丽的色彩。
司机绕进一栋居民房,叫了一声:“苏副局,到了。”
苏知双开门下车,叮嘱司机一句:“把他送回去。”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周自恒望着窗外急速倒退的风景,若有所思。
再绕过南城城中心,车子驶进临湖别墅。
还未停车,周自恒就望见一抹鲜亮的红色在芦苇荡一侧闪耀。
明玥捧着一盆花立在石子小路边,陈修齐与她对面站立。
有火苗飞快蹿上心头,周自恒准备拉开车门的时候,手上的创口贴好似在火苗上浇了一盆冷水。
【你最大的缺点,是太冲动。】
【如果我是明玥,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很累。】
周自恒收回手,沉静许久之后,问司机:“有烟吗?”
“有。”司机忙不迭回应。
“那给我来一根。”周自恒淡淡道。
香烟点起,周自恒学着周冲模样吸一口。
车窗外,芦苇微微摇晃,明玥和陈修齐同穿整齐校服,清新好似一对璧人。
他们身后,是南城的日落。
晚霞盛大得像是一场葬礼。
作者有话要说: 学霸周加载65%
☆、第60章 岂上望夫台(二)
第六十章。
火星顺着烟草向上攀援; 簌簌的秋风不止吹着金黄的芦苇荡; 也把香烟逸散的雾霭吹开。周自恒第一次吸烟; 呛得猛打了好几个哈欠; 眼眶都微微发红,但他依旧吧嗒着烟嘴不放开。
明玥的脸就在这一片灰色的烟雾里忽而清晰,忽而又模糊。
她是一个极妩媚的女孩; 手里的玫瑰并不能遮掩她的明艳,桃花眼潋滟迷离; 眼尾略长,不笑的时候三分冷艳; 笑的时候十二分甜美。
但她的性格并不似外表; 反倒乖巧得像是一只害羞的猫咪。
周自恒听酒吧里的浪荡子谈起女人,无论是章台走马的贵公子; 还是大碗喝酒的豪爽汉子; 都认为女人要到十**岁才能显出颜色,但论起迷人; 又要数花信年华的女子最让人心醉。
明玥不属于这些,她还是枝上的豆蔻; 散发一点香; 娇嫩得如同细白的薄胎瓷器,多看几眼; 都担心要碎掉。
周自恒不会掸烟灰,一簇灰白的粉末就顺着指尖落下来了。
他忽而想起同明玥的幼年。
也是在这样的夕阳落日里,他们常会玩过家家; 明玥演被恶龙囚困的公主,他演拿着长剑而来的英雄。
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倒更像是囚禁明玥的恶龙,陈修齐则是身披七彩祥云的骑士。
他好像变得一无是处。
没有文治武功,没有闪耀光芒的长剑,没有智慧的头脑,似乎除了一身蛮力,他什么都不会。
周自恒抿着烟,视线从明玥身上移到烧到尽头的香烟火星上。
他好像能从这样跳动的火星里看到他的过去。
和火一样张扬肆意的十六年,每一段岁月里都有明玥。
但他看不到未来。
就像香烟在这一瞬间烧到了底,跳跃的火光奄奄熄灭下去,最后半点光彩也无。
周自恒丢开烟,双手搓了搓脸,最后弯着腰,整个人躬起来。
司机隔了许久,踟躇着提醒:“周少爷,我也要回家了……吃饭了……”
他的话惊醒了沉默的周自恒,忽而视线对视,他才看到这个男孩一双漆黑的瞳孔,黝黑空洞,没有一丝神采。
好像失了魂魄。
“哦,你要回去了啊。”周自恒喃喃,像是和司机说,又像是和自己说。
他声音细微,努力扯出一个微笑问一句:“你老婆做了饭在家等你吗?”
司机愣了一会,摆手:“嗨!她不做谁做?”这话太大男子主义,司机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不过有时候我婆娘生气了,就得我做饭了。”
这个司机看起来是个老实人,给干部开车的一般都把得住嘴。周自恒想不出这样的中年男人怎么惹妻子生气。
这是周自恒所不熟知的命题,他生活在太粗糙的环境里,没有细腻的女主人教导过他,周自恒好奇所有夫妻婚后的生活,于是他问:“你怎么会惹你老婆生气呢?”
“就……”司机挠了挠头发,“相处久了嘛,一点小摩擦可能就起火了,反正也说不清。她气急了还跟我说离婚。”司机憨憨笑,“不过我老婆脾气也算是好的,只怪我有时候太冲了。”
只言片语里好像就有一个家庭的缩影。
一个正常的家庭。
司机夸妻子的时候不自觉露出一点笑容,周自恒恍惚间就出神了。
司机再冲,会有他周自恒冲动吗?答案是否定的,他把自己弄到了警察局,算是惹事的新高度了。
这一瞬间,周自恒好像就明了了许多。
爱情就像一条河,渡河之前,他只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自己;而渡河之后,他会融入他和她的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
琐碎的小事堆积,就能磨灭掉岁月长河里多年的美好。
正好比“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还有烟吗?”周自恒问。
司机思量了一秒,把身上的烟和打火机都给了他,言道:“我婆娘管得严,没敢买好烟……嘿嘿。”
“谢谢。”周自恒把烟盒揣进裤袋,拉开门,下了车。
车子很快离去,带起一阵尘埃飞扬。
秋季天干,黄橙橙颜色从栖霞山而下,铺满南城,芦苇荡、尘屑、落叶,都是黄色,只有明玥手里的玫瑰还是鲜艳的明红。
那是他花了大心思养的花,养了好久好久,吹口气都怕花蕊落了。
周自恒踢了踢石子,心念转动,便循着长堤,转到芦苇荡后。
他要偷听。
这并不是君子行径,但他并不在乎。
芦苇荡里还落着白絮,枯草有一人高,周自恒坐在堤上,支着腿,点燃一根烟,远处山峦起伏,黑压压的轮廓遮蔽天空。
除了风声,便是明玥和陈修齐的交谈声,周自恒听得清楚。
前边说了些什么,周自恒已经弄不清了,后头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周自恒并不是个好男孩。”
这话,是陈修齐说的,他这时候就站在明玥跟前,他心里爱慕这个女孩,却自觉离她一米远,因为议论是非,他有些腼腆,但依旧继续道:“他……这次能进警察局,那下次呢?他已经高二了,不是小孩子了,应该为他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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