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花玉树》第502章


为了抓住这人,他们自动自发的守在城门口,游走在街市中。
而那画上之人此时正惶惶的躲在窄小的民房里,耳听得外面锣鼓阵阵,人声喧闹,他心也跟着哆嗦。
有人提着食盒过来送饭,那人从蜷缩的屋角暗处挪过来。
他拿起炊饼,才要开吃,忽的觉得跟前之人眼神不对。
他一下子丢开筷子,掐住来人胳膊,把炊饼往来人嘴里塞:“你先吃。”
男人哪里肯依,急忙挣扎,同时朝外叫喊。
他情知不对,抄起手边的瓷碗狠狠砸下。
来人闷叫一声,满脸是血的栽倒在门口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他惊恐的往后退,很快挨到窗边。
他想也不想的撞开槅扇,跳了出去。
他在这片混过,对环境也算熟悉,虽追兵紧跟,但还是被他摸到墙边狗洞。
只是他的运气不佳,才刚爬出去一半,脚踝就被人攥着。
他狠命往后一蹬,试图挣脱,可惜落了空,脚踝依然被人牢牢攥住。
身体被人用力的往后拖拽,他不甘心,拼命挣扎。
但他无法使力,所做挣扎事倍功半,只能徒劳的看外面的天地渐渐远离。
远处有禁军敲着锣的走来,他陡然生出希望。
他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大喊,“我在这儿。”
只是没等他喊完,便有利刃加身,他倒抽口气,力气随着狂涌而出的热流散出体外。
他只茫然的抓了两下地面,就如死狗般被人往里拖。
禁军循声过来,见到那人躺倒着,眼睛正望来,身体却被动的往里缩。
禁军大喝一声,急忙将那人扯住,同时命人去里面擒人。
墙内之人匆匆补上两刀,连确认都来不及就奔逃出去。
禁军们身姿矫健,几面出击,一番追围堵截,在那人自戕之前擒获。
那人也算硬气,咬着牙就是不肯供出主犯。
韩远之便请出崔硒,很快就把他的祖宗八代查了个遍,最后查出他翁翁那代与安家有些交情。
涉及到皇子,韩远之不敢专断,其他几人同样也不敢,这事就只能圣裁。
看完呈报,皇帝就算心里有了准备也还是动了怒。
待到大皇子进来,他二话不说就将那张薄薄的纸甩在他脸上。
大皇子从知道灭口失败便知道会有这一遭。
他匆匆扫了上面的内容,满脸愤怒。
“阿爹,这是诬蔑。当年饥荒,外祖家里死的死,病的病,阿娘跟两位舅舅一路逃荒过来,若有旁人能依,又怎会卖艺为生?”
“阿爹,儿子不服,儿子屈得慌。”
大皇子捶胸恼怒,恨不能刨开心扉,让皇帝看个分明。
只可惜皇帝没有看他,也没有言语,只是任由他跪在那里喋喋不休。
候在门口的内侍见势不妙,忙溜去芳菲阁通风报信。
贵妃不知前因后果,急忙让顺子出去打听。
当得知儿子干下的蠢事,她捂着脑袋,一阵阵犯晕。
这件事情其实一开始就错了。
那仗都已经结束多久了,便是查验不妥又能如何,有可能是看守不利,被人偷换,也可能有人心怀叵测,暗中调换之后再借机暗害。
若是运作妥当,还可以把事情落在那小的头上,只要把事情做实,再安排两个御史在朝堂一闹,便是官家有心袒护,也是不能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东西烧了个七零八落,人却被逮了个正着,最要命的是,还是个活口。
贵妃咬着一口银牙,吩咐道:“给我更衣。”
烟霞拿了熏在香笼上的穿花百蝶千褶裙,贵妃斜她一眼,道:“拿身最素的过来,我要脱簪请罪。”
烟霞惊了下,也不敢言语,转身去翻箱笼。
贵妃坐在梳妆镜旁,将头上的钗环全部卸下,余光见到烟霞拿着的月白色净面袄裙,忽的想起她才与皇帝初次见面的情景。
她当时就是穿着一身洗的几乎褪到全白了的衣衫。
“就要这个吧,”贵妃拍板。
烟霞迟疑,道:“娘娘,这料子太薄了。”
单薄的细布,此时这天,只怕一出门就被打透了。
贵妃已脱了绷着紫貂绒的小袄,展开手臂。
烟霞没法子,只好把衣裳给她套上。
烟翠拿着梳篦,将她满头青丝疏通,以一根同色的发带绑住发尾,打了个玲珑的同心结。
贵妃套好素面绣鞋,一步步往福宁宫行去。
崔硒安坐茶楼后面的小院,静等消息。
阿七入幽灵一晃出现,将消息递来。
崔硒看过,冷冷一笑,道:“跟韩大人说,这事到此为止吧。”
阿七点头出门。
张掌柜诧异,“主子,这就这么过去了?”
崔硒将纸条随手递给他。
张掌柜看完,诧异的道:“皇帝竟然歇在芳菲阁?”
崔硒道:“咱们这位官家最是念情,大皇子这事大约最后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与其让官家下令惩处,不如把这事悬着,待到官家脑子清醒了,这事便会成为一根让他疼痛不已的利刺。”
张掌柜将纸条凑到灯烛边点燃,问他,“那殿下那边”
“只能继续病着了,”崔硒起身,道:“把这事透去三皇子那边,让他知道官家如今已厌了大皇子,他的机会来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寇五娘(月票加更!)
第二天朝会,闹得不成的纵火案在众人的默契里,无声无息的完结了。
那位叫嚣着不要官位的御史在开春之后去徐州任职。
虽说是平调,但他从只能打嘴仗的虚职,转成掌管地方的实缺。
朝中之人眼睛雪亮,哪会不知这是暗升,是皇帝变相的弥补。
随着御史的离任,朝中人员在平缓中变动起来。
先是贾家父子离开户部和兵部,转成挂个名头的虚职,没出半月,路行远由参知政事调往襄州,至于与路家、安家交好的几家,也在稍后的一段时间里陆续被架空。
大皇子倒是没有动,只是虽还在中书省,可跟前得用的都成了挂名,做事起来难免掣肘不断。
大皇子心里郁郁,却因贵妃再三叮嘱,不得不收敛起脾性,低头做人。
很快便到三月初三,上巳日。
春花烂漫,满城飘香。
皇帝与明媚的水边宴请群臣,以做春日拔楔之礼。
困了一冬的小娘子们也在这一日脱掉厚重的冬衣,着上鲜艳明丽的袄裙,三五搭伴的出城踏青,各世家贵胄的女眷碍于身份,不好随意抛头,便会在水畔组织各式花宴,广邀闺中密友,结帐搭幔,品酒游戏,更加热闹
宽敞的河道里,大小客船来往不断,久居京都的本地人闻听远处传来的燕语莺声,多是会心一笑。
而远道而来的客人,尤其是女客,则会忍不住嗟叹羡慕。
一艘平平无奇的平地乌篷船里,小丫头巴在船尾,好奇的往远处看去。
帐幔高高挑起,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不时爆发出来的悦耳娇笑,更让人无限好奇。
小丫头扭了头问:“姑娘,你说她们在里面干嘛呢?怎么会那么高兴?”
她在寇家呆的这些日子,可从来没听过谁笑得那么高兴。
“我怎么知道,”斜坐在船沿,半撩了船篷帘子的寇五娘脸微微的沉。
以寇家而今的光景,她根本不够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长辈又自矜身份,不愿自降,长这么大她连与人把手同游都没有过。
船娘撑着船杆吆喝着,让周围的船略靠开些,顺带打探清楚要去的府邸。
待到过了弯弯的拱桥,船娘道:“甘露,赶紧帮五娘子拾掇下,崔家眼见着就要到了。”
小丫头答应着爬起来,目光还流连在连绵不绝的帷幔上。
寇五娘拢了拢发丝,对着略显模糊的铜镜,将脸、手、脖颈、手腕,全都仔细擦遍,确认没有半点尘土,才搁了帕子。
甘露端着水盆出去,将水泼在水面上。
寇五娘翻出箱笼里的妆匣,把摆放在最里面的,以栗米大小的珍珠攒成的珠花别在鬓发两边。
甘露从外面进来,一脸的羡慕,“姑娘,这珠花真好看,你带着更好看。”
“那是自然,”寇五娘微抬下巴,眼底有着淡淡的得意。
“这可是我阿娘特地从珍宝坊挑的,足足花了六贯呢。”
“真的,”甘露顿时在心里盘算,她每月月例是八十个铜板,一年也才一贯出头。
乖乖,就这么个东西,竟然要她干六年的活才能换来。
甘露的眼睛牢牢的黏在珠花上,琢磨着她要是有这等好东西就好了,等以后生了娃,就可以一辈辈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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