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满目山河空念远》第119章


三日以前,策马回头之时,其实便已经输了吧?不,或者更早……
早在他说“十年真心甚笃”的时候,早在他于寒山寺敲钟之时,甚至、早在他于“醒梦居”看到的那些判词与挂画的时候。什么破尘居士、圆明主人,他哪里就窥破了红尘?骨子里,还是想要做那个“十全令主”的吧?因为令主身匝,有十三,有贤臣,有江山,还有小八……
他扬起了手中的长枪,像胤禩梦中的那样。
八弟,我不后悔了,不管还能替你守多久。我们兄弟可以为了争天下、乱朝纲;可是我大清的江山,绝不容外贼倾轧。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戎狄终不还。」
大朵血花,猝然溅在了中军军帐的帆布墙上,给烈风煞雪的苍茫草原,平添了数抹凄厉。
素来温文和善的八阿哥,此时面上却是从未见过的骇然,他提溜着原副将哈布其克的项上人头,声音冷酷如冰霜:“还有人——再敢拦着本督不?!!”
周围一圈儿谋士、督军都像是被吓傻了。
胤禩却是再不看他们一眼:“给我带上所有的粮草辎重。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哈布其克的人头被摔在了一边,咕噜噜地滚到了很远。而胤禩则强迫着将干硬的馍馍塞入口中,再灌下大量的马奶酒——他需要体力来应付接下来的突袭!
他与四哥应是中了老三的计了。细想起来,他的身体是那日去青藏贵族处赴宴以后就出了问题,那里人多杂乱,保不齐什么时候找了道儿。只是这毒又不是什么致命玩意儿,充其量使人腹泻、呕吐、痛晕过去,然战时紧要关头,他身匝的副官哈布其克又是皇父因为忌惮他而派过来的墙头草。遂只肖掌握好时机,他被架空权利,而四哥出征未归,届时无论策妄阿拉布坦偷袭谁,都可以死一个、被推诿责任一个,将他二人统统拖下地狱。而这其中熟知他们内部军情,能够隔岸观火、得力最大的,便只剩下老三了。
幸好他醒了!
胤禩银牙咬碎,哈布其克怎样同皇父交代,回头再说!
他撑住了郝进的手,强忍剧痛蹬上战马,腹内还是翻搅,冷汗还会叠出,可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从未想过,在关键时刻,四哥会策马率兵回护。所以,那些该死的谋士说的“再拖一拖,黄雀殿后”的狗屁言论,统统不用考虑!
六天之前,他在决定出调蒙古军马时候,还苦笑自己算是贸然亮出底牌,只为保那人性命无虞。而现在看来,上天,待他不薄……
四哥回护,郝进也算机灵,在他昏迷以后发现了他手中的那封密信,背着哈布其克,送了出去。其实,早在他写下给蒙古密令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他骗不了自己:失去四哥,永远都不是一个选择。
胤禩亲率的一万骑兵,全是精壮马匹。连夜出发,夙兴夜寐,粮草殿后,400里的距离,只求一日之内尽数赶到。他忘不了梦中那尸骸遍野、流血漂橹的惨状,更忘不了那人镶白战甲被劈开时迸溅的血花……
三万人对战四万人,缺粮少枪。战事紧迫、刻不容缓。
四哥,你等等我——!
天空中飘飞的雪花,与强劲的北风,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却不敢停下马步,只因为他知道,多拖一刻,四哥遇险的可能性就更大。
其实,只有在生死面前的一瞬间,人似乎才能明白很多事。
皇位不重要、争执也不重要,他们彼此是何等的交情?那些都很无聊。
为什么非要通过相互折磨对方,来寻找那些可笑的尊严与气焰呢?!他们早该懂得,男人的尊严与能力,是通过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来实现的,而不是相互倾轧,纷争。
赢了你,才得了天下。那是因为,有你在,江山才会如画。
“总督,前头的草地坑洼不平,沉重的火炮恐怕会延长支援时间。”
“粮草、物资,也需要更多的时间。”
胤禩勒住飞驰的白蹄乌,“附近有河流么?”
“禀总督,通天河在此!”
胤禩抬头看了看依旧飞着六花的天空,忽而想起了四哥那日一句怒言“小八还可凿开了河水逆流倒灌结冰……”,他牵出一抹笑意,行四的,爷不想和劳什子的女人冰上共舞,却想倒灌了河水,给你运粮草,好不好?
“将此处通往玉树方向的河床,给爷统统凿开!!”
雍正爷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他会见识到这样一幅绮丽壮阔的景象——残阳如血,芦草朔风,飞雪萧索,断壁衰垣,却有一道洪流冲破了河床,顺着无边的草场,奔腾而来。
洪流的旁边,是溅起水花的马蹄。一匹、两匹、千万匹……
领头在马上的人,手持银枪,腰后背弓,系着猩红的披风。他近乎是站在马上的,率领着援兵,踏过冰河,一路向他奔袭。万马奔腾的跺地之响,近乎引来了大地的颤动。
城墙前面,尚且叫嚣着要在下一轮攻击时候拿下城郭的策伊、策零两兄弟的队伍中,忽而有人吼了起来:“援兵,那边有大清的援兵啊!!”
雍正爷用力将背脊抵在了冰冷的城墙上,在那一瞬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是小八来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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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爆了的四哥和八哥说:小剧场已经更新在下面~(≧▽≦)/~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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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行四的,爷不想和劳什子的女人冰上共舞,却想倒灌了河水,给你运粮草,好不好?
——是不是帅爆了?
小剧场在下面。
《子难言》
殷道士吓得一把扯住了卫禩的手腕,孰料卫禩的力气极大。惊得道士在惊慌之下居然将他的手奋力抬起摁在了卫禩背后所靠的树干之上。卫禩一声闷哼,额角盗汗、周身颤抖、双目赤红。却倔强地抿紧了嘴唇,再不愿在道士面前发出一声痛乎。
眼瞅着他这是分明被自己扭伤了手腕,又动了胎气,殷禛心头慌乱如麻——他早已意识到师父与卫禩之间的事似乎有些古怪,却也从未想过会有“仇人”这般严重。
卫禩却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只嘶声怒喝:“滚——!!”
殷禛哪里能依了他?看见卫禩的眼神飘向摔在一边的小十,心下叫遭,赶忙腾出一手掐出诀来,一道红色的暖光裹住了火红色毛皮的小胖狐狸,将它整只拖起,直到放入卫禩怀中。卫禩的精神明显放松了些,只是他双手都带了伤,还有一只胳膊被殷禛按着,不好探查弟弟的伤势。他用几乎是恳求的眼神望了一眼殷禛。
傻道士何时能受得住他这眼神?哑着嗓子说:“你信我,我不知道你和我师父有何旧缘,我……你……”他沉吟了一阵子,道:“别伤孩子。”
卫禩的眸光闪了一闪,点了下头,殷禛如约松了手,卫禩便顾不得右掌上的伤势,双手抱起小狐狸左右查看,小狐狸除了毛色蓬乱,爪子上又几道擦痕之外,看起来只是昏了过去,卫禩如释重负,而等他缓下一口气,身上的痛苦便又重新反了上来。而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已然被道士整个儿扣住了腰身,对方的双手还护在他腹部。
卫禩想挣扎,身上哪儿来的气力?道士抓紧时机一道真气输送过去,暖洋洋地熨帖着他,像他三个月一来所做的一样。卫禩奔波了一天,又惊又怕,现下小十没事,心下宽松,靠在熟悉又显得陌生的怀抱中挣脱不出,不由眼角泛红恨恼交加地睇住殷禛,心口却像是堵了团棉花,再想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便软倒下去……
殷道士登时被吓得手脚冰凉,好在灵机一动,想起这山上有自己少年顽皮时候寻到的木屋。当下将肥肥的小十扛上脖子,同时一个用力把卫禩打横抱起,便往木屋匆匆行去。猎户留下来的小屋,此去经年虽已破败了,但尚且还能遮风避雨。殷禛找到了木屋之后,慌忙将卫禩放在了床榻之上,又安置好了小叔子,才施展法术将屋内大致修缮了些许,他在卫禩身下垫了数个软垫,给小十罩住了结界,便手去解卫禩的衣裤。
探到了那处柔软的密处,并未摸到血迹,让殷禛多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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