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满目山河空念远》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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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难言》
卫禩的眼神定定地瞅了一会儿殷道士,忽而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不会相信我的。一边是养育了你二十年的师父,一边是刚认识了个把月的妖怪。若说相信我,怕是连你自己也不信!”
殷道士却执拗地抿住了唇角:“贫道帮理不帮亲!”
卫禩懒得再和他有甚挂碍,只径直想要转过身子。奈何他昨日刚动了胎气,今日又急怒交加,身子方转了一半,便忽觉得腹中一阵坠痛:“唔……”
殷道士却早已动作纯属地一把将狐狸揽入怀中,同时向他口中塞入一枚药丸:“幸好打小儿在山上混闹,藏了些好物。待你好些了,咱们再下山将养。”
卫禩睇他一眼,刚想反驳、作死,兼吐槽,这道士居然打小儿就知道“妖用安胎丸”作好物?奈何又是一阵钝痛拉回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卫禩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倒在了殷禛的怀里,道士体贴地用真气引导卫禩的妖力安抚孩儿。火红色的小狐狸便极有眼力见地拿着哥夫给他的符咒去木屋周围加固结界。而待卫禩彻底缓过劲儿来,早已被道士全须全尾地扣在怀中了。
殷禛给他擦去额角细汗,又勒了下他的腰:“发泄也罢,痛诉亦可。说出来,我陪你一道扛。”
午后的阳光似乎有着荡涤伤感的美妙,从绿叶与屋顶的缝隙之间漏下来,在温暖怀抱、与腹中胎儿双重的安抚之下,冲淡了内心的悲伤。
这是一个梗横在卫禩内心,已经五百多年的故事——
五百一十年前,康渣渣刚刚偷了他师门的一本《辟谷丹经》,修成了长生不老的肉身鼎炉,逃下山来。而在途径莫邪山之时,他遇到了一位美丽脱俗,如月下谪仙的女子——正是卫禩的生母,卫良公主。康渣渣对这位白狐族的公主一见钟情,然而他苦苦追求,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原因无他,卫良公主早已与狐王成亲,腹中还怀了麟儿。
奈何这卫良公主也是个福薄的,康渣渣如此没羞没臊地调戏有妇之夫并非没有原因——原来卫良公主成亲没有多久,她的夫婿就在不久前渡雷劫之时,命丧黄泉。年纪轻轻守了寡,还有一个庞大的族群需要她来支持,更重要的是眼下腹中还怀有麟儿。
这一来,康渣渣对公主的爱意自然只增不减,甚至还多出了几分的“怜惜”来。奈何卫良公主就算下嫁,也不可能找一个偷窃师门秘籍的肉体凡胎。康渣渣对凡人来说或许还能称之为“地仙”,然而在卫良公主眼中,无疑只是一个背信弃义的鸡鸣狗盗之徒。
遂几次三番求爱不成,甚至被惹急了的公主一番言语羞辱以后,虎头土脸跑下山的康渣渣,心头哪能不生怨怼?
你不从了我,也休想再跟别人!!
卫禩说道此处,面露浅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殷禛面色难堪,却并非针对卫禩。他只是将人搂紧了:“你且说完,不知全情,我又怎好妄自评论?”
听闻此言,卫禩的面上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他轻轻揉了揉肚腹:“若说这些都是假的,为何我从一出生开始,就背负着‘地仙贱子’的名头?”
——原来康渣渣自莫邪山下山之后,不惜耗费十年经历造谣生事,歪派卫良公主腹内遗子乃“人狐混血”。狐族允许找人类欢好产子,但是背夫偷汉、令全组颜面扫地,却是哪个种族都不能容忍的十恶不赦。谣言随着时间的增长而逐渐蔓延,舆论愈发哗然,早已不满卫良公主一介女流统治全组的妖狐们乘此机会,对卫禩愈发诟病。堂堂纯种妖狐小王子,被传言说的愈加不堪。
卫良公主独自一人撑起全组已属不易,这下一来无疑是雪上加霜。
后来,就在卫禩有妖力化现九尾本体,以此证明自己血统纯正之前。心思歹毒的康渣渣游说了狼族,让他们乘着狐族内乱时候一举攻山;而他好乘此机会掠走“身败名裂”的卫良公主。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因由狐族近日的作为,加上一场大规模的虎狼混战,惊动了天庭。天庭一怒之下降下雷火,千道惊雷一夜之间击中了整个莫邪山头。卫良公主仗着法力高强,企图保护全组,奈何最后她香消玉损,也只换得卫禩以及零星族人的安慰。卫良公主临终托古,让卫禩带着狐王两位姬妾所出的庶弟,逃离了莫邪山。
故事说道此处,卫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他为何至此发难。但无论五百年间他的相貌有何变化,我母亲最后的全力一击,在其背后留下的那道梅花伤痕,却是无论用何手段也消退不掉的!”卫禩涩然一笑,眸中却待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凶狠:“或许……是因为二十年前领养了你?所以……他得不到我母亲,就要让他的养子与我诞下孩儿么?”
☆、76·死生相依
雍正爷坐在书桌之后;看着胤禩给他的两册名录。两本都是用密码写成;其中一本是胤禩自己的所有人脉,另一本则是他的。雍正爷转着手中的翠玉扳指;笑得有些无奈——他还是头一回知道小八对自己的了解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虽有揣测的;也有实证的,然除却在宫中因忌惮着汗阿玛的力量不好深究,他但凡在外的力量;居然都已给胤禩窥破了七七八八。
这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胤禩天生就有长袖善舞的本事;与笼络人心的天赋;而心思敏锐缜密;则源自于少年时在后宫中受的冷箭屈辱;加之从小不甘压迫;骨子里头本就有些“不服管教”与“离经叛道”,被自己同他这大逆不道、不堪世俗的感情激发;数十年的相处更是浸淫于自己宏观鸟瞰、杀伐决断的思维模式中,两场战争的洗礼过后,上辈子那种当断不断、犹豫踟蹰,几乎已完全从目今的胤禩身上剥离。
保留了温润的秉性和对深情的渴望,却褪去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与不该有的彷徨。
这样的胤禩,得堪为帝。
雍正爷本以为自己会有些吃味儿的,然而却没有,玉树四司生死场上走得那一遭,已经让他看清楚了许多东西。超越了死亡的羁绊,让他想得更深更远。何况目今胤禩的强大,亦是上辈子的允禩未曾抵达的境地。大清能得一个温良如玉、天下拥立的皇帝,他又有什么好不让贤的呢?
再说,雍正爷勾起了唇角,朕上人也不差不是么?
想到了此处,他嘘出了一口气,提笔在四爷党人脉的那本卤簿后面,用胤禩所授密码,补上了对方尚未调查出来的所有名录……
四党八党本一家,分什么天下?!
康熙四十二年初春的青藏战役,康熙帝终究没有太平地揭过,惩治完不听话的青藏土司、台吉;用此事作储君的文章,更乃重头戏。
胤禩因着膝盖上的“重伤”,不得不在府中卧床休养。遂被压制了许久的皇三子,便像终从三足鼎立的局势中缓过了一口气,连日来的朝会,雍正爷便冷眼看着昔日太子党余孽摇身一变成为三爷党,屡屡弹劾“军务总督胤禩,于玉树四司战役中消极怠工延误军机,致使我方虽然胜利却损失惨重;并疑似在战前有意诽谤中伤皇兄,致使军心动摇,实乃居心叵测”。
康熙帝虽未着急表态,却也并未制止大臣们的一番言行。
雍正爷跪与丹墀之下,低眉敛目,唇角牵出了一抹冷笑。
“皇父,看来还是未对二哥放手啊……”胤禩立于书桌前,提笔练着他不管哪辈子都不是十分擅长的行书。
雍正爷下了朝便习惯性地经由密道来到胤禩府邸,见他习字,绕到身后握住了他的手腕:“说了十几年,这里用劲儿,还是记不住。”
胤禩倒是不以为意,惬意地往他怀中一歪:“说正事。”
雍正爷顷刻间心内眼里全是温柔,他本想要吐槽一番皇父的恶形恶状,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朝堂上的事还有你不知晓的?汗阿玛战前便想看窝里斗,现下品味起来,与其说是在三人之中择储君,不若说更期待我等三败俱伤,他好重新起复太子。”
胤禩轻轻地吁了口气,语气中不晓得是凉薄了兄弟情谊,还是兔死狐悲:“遂说,老三倒是又被当了枪使……”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甚至胆敢直呼“老三”二字。
若搁在在前世,这份“虚伪放肆”定然会惹来雍正爷的不满,然而目今看来却是胤禩愿意在雍正爷面前独一份的肆意与放松了。四爷免不了收紧了臂膀,旋即忆起了老三居然敢伤了胤禩脾胃一事,声音顿沉:“是啊,他胆敢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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