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朝暮》第122章

郁宛央在车里坐了一夜，看着远处窗口从明到灭，　直到清晨再度亮起。她挺直靠在座椅的脊背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她的眼皮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舒怀臻的车从车库驶出，　即将往光华苑大门口驶去，一辆同样是黑色的小车慢悠悠地挡在了她的前方。
她眯起双眼，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车窗外。降下车窗她才发现，郁宛央的脸色苍白得很，眼下的青黑色也冒了出来，面容上隐约透着憔悴。
自责和愧疚一时间击溃了舒怀臻的心理防线，她捏着方向盘的双手死死扣紧着，许多情绪缠绕在一起酝酿出的话语却冰冷得吓人：“郁宛央，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想做什么？把自己折腾得生了病，然后让关心你的人再去为你担心，你出去这么久就只学会了任性么？”
郁宛央看着她冷淡的模样，心头酸水冒了又冒，直将整颗心都包裹起来，酸涩得要命，“怀臻，我没事，我只是想等你出来而已。”
一夜未睡之后的嗓音沙哑得令人心疼，郁宛央双手扶在舒怀臻的车门，皱着眉头去看甚至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舒怀臻。
舒怀臻扭头淡淡地看过去，现在她心里的哀怨已经化成了对郁宛央不爱惜身体的责怪，声音虽不再冰冷，却也没有多少温度，只淡声道：“你先回去，把精神养好了再来找我，我不想看到你没精打采的样子。”
郁宛央闻言，一下子就有些雀跃起来，话里的沙哑被温柔冲淡了一些，轻声道：“好，那我先回去，你等我。”
舒怀臻心里不忍，几乎是慌张地升起车窗，绝尘而去。盯着后视镜里直起身子望着自己车子的郁宛央，舒怀臻咬了一下唇，眼里一下子涌出了一些气恼，刚放松了些的双手又重重地捏住了方向盘，她昨晚为什么不多说几句，让郁宛央先回去休息呢？
郁宛央离开光华苑之后很听话地回到自己当初的房子去休息，又让人把行李送了过来，一直睡到下午恢复了些精神之后联系了顾沁枫。
这时的顾沁枫自然已经跟沈暮言同居在一起，两人住在沈暮言那里，不可谓不悠闲了。接到郁宛央电话时她刚好要从公司返回，便放慢了速度，等着跟郁宛央碰头之后同行。
顾沁枫跟沈暮言在一起之后，沈暮言非但没有懈怠，反而更贤惠起来，居然学起了厨艺。今天她早早溜了回来，在厨房里摆弄着，听到客厅传来脚步声和钥匙被扔到茶几上的声音，她忙匆匆出来要迎接顾沁枫。
“小枫子你回来了……”沈暮言兴高采烈的声音在看到郁宛央时立刻收了声，她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指尖还有一些水渍，就这么举在胸前愣在那里，“小郁妹妹？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一声？”
郁宛央微微一笑，唇边弧度看着有些苦涩，“我怕怀臻不肯见我，所以没提前告诉你们，抱歉。”
沈暮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顾沁枫刚好把包挂好，走过来打了圆场：“暮言，先把手洗了，然后过来坐着。”
“嗯，好。”沈暮言答应一声，回去厨房按了点洗手液洗手。
郁宛央回来，想必是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看样子是把她那个老爸给拿下了。若不是如此，以她当初决绝的样子，怎么都不会中途回来，这下子估计是跟舒怀臻有得玩了。
舒怀臻对郁宛央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但这口气憋了这么久，不撒出来的话舒怀臻哪里过得去这道坎？偏偏郁宛央又不能反抗，这回有得受了。
想到这里，沈暮言暗暗发笑，冲洗干净自己的手，擦干后走出厨房。客厅那两人坐在沙发上交谈着，沈暮言没有打断，老实坐在了顾沁枫的身边。
“宛央，我对舒董知道你们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清楚，我又不想问怀臻让她想起来难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沁枫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关切之意一如往昔。
当时顾沁枫听沈暮言说郁宛央回去郁家，并且拒不见宋兰英和舒怀臻，连带着自己都不见的时候是很震惊的。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舒董的一些话，让郁宛央感觉到跟舒怀臻的感情缝隙，这才狠下心回去。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郁博远跟舒和泰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巧合。郁博远找到郁宛央让郁宛央回家，同时舒和泰揭露出这两人感情中的弊端，这太过巧合，就像设计好的一样。
沈暮言听闻，也有些好奇，眼睛直盯着郁宛央。
郁宛央轻浅一笑，拿起顾沁枫刚给她放在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轻声道：“是我爸查出来我跟怀臻的事情的，很久之前我跟怀臻在超市的时候遇到了我弟弟，他回去之后无意中提起。而我爸找了我们这么久，听到之后就开始查起了我跟怀臻的事情。虽然我们在外面已经很注意了，但你知道，如果真的有心去查，我们根本瞒不住。”
顾沁枫皱起眉，跟沈暮言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郁宛央又说：“这就是他为什么能知道的原因，舒董放心怀臻，从不生疑，当然也就不会特意去查。而我爸不同，他需要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人，在这个时候听到我的消息，当然会彻查到底。
他知道我不会答应回去，而怀臻是我的弱点，他拿准了这一点，也拿准了我跟怀臻之间的弱点，就是我的弱势。舒董为人父母，就算再怎么纵容怀臻，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一个毫无办法保护爱情，只会依赖的人在一起。”
郁宛央声音平静地说完，话里毫无激动情绪，半点起伏都没有，就像是在叙述着别人的故事一般。话音落了，身边两人却都不言不语。
沈暮言听得入迷，身子都趴在了顾沁枫身上，郁宛央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
“哎呀你别看我……”沈暮言脸上一红，摆了摆手不让郁宛央再这么看着自己，随后手扶着顾沁枫的腰，头抵在顾沁枫肩上，催促道：“那然后呢？我记得你爸家里应该有个后妈的，就是你弟弟的妈妈，他们对你怎么样？”
沈暮言说得直白，毕竟也是熟人，而且顾沁枫也点头表示想知道，郁宛央也就没有逃避。
“许姨对我很好，我的日常生活都是她来照料，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至于我爸的话……”郁宛央顿了一顿，一抹释然的笑从她唇边绽开，“他知错与否已经与我无关了，反正他要的我已经做到了，况且我妈独自一个人带着我过了这么多年，需要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跟宋兰英有着相同的原则，背叛的，脏了的，不再全部属于自己的，哪怕回了头，再如何地哀求讨好，她们都是不会再接纳的。
所以别提郁博远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哪怕他明白了，她们也不会再接受他。宋兰英需要丈夫的时候，郁宛央需要父亲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不复存在，无需弥补。
顾沁枫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小时候曾经见过郁博远对郁宛央宠上了天，又见过宋兰英和郁宛央母子被迫离开郁家，从此相依为命。太多的场景划过她的心头，它们堵成了一块巨石，令她不能言语。
沈暮言似乎感觉到了顾沁枫的犹豫，唯恐冷了场，便解围般眨了眨眼在顾沁枫耳边说道：“小枫子，你刚从外面回来不洗个澡么？趁现在天色早赶紧洗，一会儿天黑了就能陪我打游戏，不用再跑去洗澡了，每次都让我等好久。”
顾沁枫如梦初醒，配合着扭过头，握住沈暮言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眼底柔成一片，“好，那你陪宛央聊聊，她有事情要问你。”而后又转头跟郁宛央说：“宛央，怀臻的事情暮言比我清楚，你想问的事情暮言大概也知道一二。”
郁宛央点头同意，把水杯放回茶几，笑道：“好，你去吧。”
其实郁宛央想问的，首先就是昨晚在光华苑见到的那个从舒怀臻家里离开的男人。虽然她对舒怀臻深信不疑，可那个男人的来历仍旧让她疑惑。
要知道，像舒怀臻这样的性格，断然不会允许泛泛之交的人进入那个地方。
顾沁枫离开后，她想了想，沉声问道：“暮言，昨晚我去怀臻那里，看到她送一个男人出来，看她的样子很亲切，你认识那个人么？”
沈暮言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挑着自己几缕发丝到面前轻启唇吹拂着。她的眼中划过一抹了然，跟郁宛央那严肃认真，甚至因此而坐直了面向她的姿态有着明显的区别。
她嘴角笑容扩大，悠悠说道：“那个男的叫舒元恺，听这个姓就知道肯定是怀臻的亲戚。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