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再世为臣》第49章


朱雀来无影去无踪,身手了得,耳目更是遍布七国,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师父给了他多么大的一个权限,让他拥有了多么大的一张情报网络。
布置这么大的一张遍布七国贵胄的情报网络,要花多长时间?师父是什么时候完成的?他都不知道。只觉得那哨子沉甸甸的,仿佛是师父托付给他的一个惊天的秘密。
师父……到底是什么人?
——
夕阳西下,云霁终于见到远方走来了个人,仿佛是漫天的红霞之下,地平线之上的唯一一抹剪影。
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连带着袖子甩得晃荡,草鞋也拖拉得狼狈,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不是师父,还能是谁?
“师父!”云霁欢喜地迎了上去。
乐弘道人打着酒嗝,踉踉跄跄,第一眼没认出来他是谁,第二眼仔细看看,才高兴起来,“小云怎么来了?嗝……想,想为师了?”
云霁上前架住喝得有些上了头的师父的一侧,白虎架住另一侧,半搀半扶地将师父抬到了茅屋的床上。
乐弘道人喝多了,眼皮子直打架,似乎有些撑不住想睡了样子。云霁只得让白虎先回锦城落脚,而他则留下照顾师父。
师父的眼皮已经撑不住了,合上之后便粘着再也张不开了。
云霁帮师父脱鞋,脱外衫,擦脸洗脚,安顿好了,放到床上去,累得一身大汗。但想到自己不在,仇正又下山了的这么多年,师父都是一个人过。风里来,雨里去,喝酒喝得不知节制,胡乱睡着了也不讲究,便有些难过得想落下泪来。
师父比自己走时看到的样子,仿佛没变,又仿佛苍老了些。
鬓角多了几缕银丝,眼角窜了几条皱纹,面颊也消瘦了些,以前似乎并不是这样颧骨高耸的样子。
当初若不下山,一直陪在师父身边的话,也未尝不是不可行,只是自己的执念太深,过于执着罢了。
——
乐弘道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自从仇正下山之后,他再也不用监督那个小兔崽子练功了,所以便懒散了起来。昨夜一壶酒,今朝睡成狗。
醒来之后居然闻到了饭香味儿,顺着香味儿走到灶台边,发现大锅里面居然蒸了一屉窝头。这等好事,不吃更待何时,他急忙撩起袖子抓了一个。
窝头太烫,烫得他险些掉到地上,于是急忙叼在嘴里。在屋子里面溜达了两圈之后,才用手拿着开始吃。
吃到一半的时候想起来了,这窝头谁做的?对了,昨天……似乎看见小云了?
云霁打了水回来,便看到他蓬头垢面的师父捧着窝头吃得正香。
“师父,你是几天没吃饭了?光喝酒了是吧?”云霁走到跟前,装作生气的样子。
乐弘道人急忙将窝头吞下去,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轻松样子,笑着拍了拍云霁的肩膀。
“小云怎么突然来了,也不给为师打个招呼,也不让朱雀来传个信儿。”
云霁听到这话便有些又气又心疼,“要不是我突然来了,怎知你现在过得如此落魄?每天是不是就是喝醉了倒头便睡,睡醒了饿着肚子四处找吃的?”
全被猜中了……乐弘道人抽搐着嘴角,他的小云徒弟从小就是管家婆的性子,对他从来都是没大没小,呼来喝去,这次被他抓到了把柄,指不定要被说多久。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服软道个歉:“是为师不对,为师不好……”
“就算我不在,你也要保重身体,现在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不知道吗?”云霁还是呵斥的语气,但眼泪却忍不住溢了出来,“我突然回来,见你过得如此落魄……我真的……我真的……”我真的就没法丢下你不管啊。
乐弘道人见云霁一哭,便慌了手脚,自己这个徒弟怎么一天到晚哭叽叽的?下山也哭,现在回来了也哭,见了他就哭,这可怎么办?
乐弘道人想拿袖子给云霁擦擦眼泪,又想到自己浑身脏兮兮的,云霁又是个穷讲究的人,只得作罢。但看到眼前的小崽子哭得实在是可怜巴巴的,明明是成年人了,却仿佛还是小孩子一样,只得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
“是为师不好,为师的错,别哭了好不好?”乐弘道人无奈地抚着云霁的后背,“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云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哭到一半硬生生地憋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我小时候,才没有哭哭啼啼的呢。”
第40章 分裂
乐弘道人回忆起当年,云霁刚刚跟着他的时候,个头才刚刚高过了他的膝盖,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团子。走路姿势端正得不得了,看着十分可爱。
嗯,只是看着而已。
后来就发现这孩子根本没有一般小孩的天真活泼,倒是老气横秋的。
只有当他不明白了,要提问的时候,才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脸上显出了些这个年龄的孩童该有的懵懂神情,但弄明白了之后,连这个唯一的童真便也消失。
后来渐渐长大,云霁就愈发成熟能干了,虽然长相……女气了些,不过行事作风倒是利落大方。少了儿时的怯懦和卑微,多了份自信和稳重。
云霁抬起头来,自觉得有些失态了,于是打水去洗了把脸,顺便监督着乐弘道人洗脸洗手,换了一身衣服,都整理得利索了,才开口。
“这次来是有事要麻烦师父。”
乐弘道人默默腹诽,我就知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直接说不行,偏要搞这么大排场。
云霁拿出了那个已经变硬了,边缘甚至有些开裂了的人皮面具。
“不知师父可有方法将面具恢复?”
乐弘道人接过面具摸了摸,又看了看,这张面具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不能使用了。虽然有些修补的方法,但最多只能延长半年的使用期限。
“如果泡在松籽油里一天一夜的话,可能能恢复柔软。但不出一个月,又会变硬,以后变硬的时间会越来越长,而浸泡多了的话,面具会失去柔韧性。所以这个面具,即使修修补补,最多也只能用半年时间。”乐弘道人判断。
云霁有些沮丧,“若是没了面具,我不知还能不能回去了。”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要找个骨型相似的人皮,通过化妆使得两张面皮尽量相似。”乐弘道人安慰他,“虽然不可能完全相似,但你的这张面皮是个普通相貌,找个相似的,应该不难。”
云霁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
在乐弘道人的住处住了几日,等到锦城中有人家发丧,便窃了尸身,剥了人面皮。
“师父,有时我觉得自己不像个人,而是个妖魔鬼怪,只有虚灵存活在这个世上,要靠剥个人皮罩着,才有个依托。”云霁一边动作,一边叹气。
“谁也没逼你戴着,是你自己的选择。”乐弘道人有时觉得,自己的这个徒弟的心里,仿佛也戴了个面具一般。
表面上的那份这份成熟稳重,就像是包裹在一种不安和惶恐之上的一个薄壳,掩盖了他内心充斥着的自卑、踌躇和不安。
那些年龄、知识和经验等后天累积的东西,将他的徒儿伪装成了一个平常人,逐渐掩盖掉了他的本性。
但他这个徒儿的本性是什么?看了这么多人,琢磨了这么久人心的乐弘道人,竟有些看不透了。
这些自卑和犹豫似乎也是外部蒙加给这个孩子的一层内里。有时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决绝的悲伤,完全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背负的一种沉重。但如果说这是天生的,似乎也不太对。
乐弘道人隐隐觉得,在那些自卑和不安包裹之下的,应该还有另一种性子。只是云霁将它牢牢压抑着,不肯释放半分。
全部完事之后,等到东南角的长明灯灭,师徒二人重新埋了尸体。
云霁掂量着手中的人面,虽然不尽完全相似,但通过化妆,应该能做到九成相像。只是这个年轻人的面皮略白皙,需要整个涂一层赭石色来掩盖原本的肤色,遇雨遇水的话,恐怕会暴露。
“师父……”云霁看了看头顶的月色,近中秋了,月亮总是又大又圆。
“我有时觉得自己只有一个灵魂,一个意识,寄居在这个身体里,就是为了完成个使命而已。”云霁道:“如果陈博涉能一统天下的话,我能成为一代名臣,流芳百世的话,我身体里面的那个灵魂,可能便会消失了。”
乐弘道人是第一次听云霁这么坦诚地同他说话。他一直觉得这个徒儿在隐忍着什么,掩盖着什么,如今看来,他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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