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毓秀》第389章


“老臣给晋王殿下请安。殿下今日入宫,可是想要面见陛下?”
他恭敬地朝着高勋行了个作揖为礼,只一侧目,便扫到了站在高勋后头的程金枝。
而感觉到有目光朝自己这边投射而来,程金枝仍是一动不动地低着头,隐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只觉这般煎熬难忍。
“哦,今日皇兄从骊山回来,父皇一会儿会在太极殿召见,我就算去也不过是去凑个热闹。只是我有些想念母妃了,所以进宫来给她请个安。”
高勋自然也注意到了程衍看程金枝的眼光,心中一紧,脸上虽然挂着笑意,身子却急忙朝她那头偏了偏,想要借此挡住他的目光。
“是吗?不知晋王殿下会不会觉得,该回来的人没有回来,这不该回来的人,却反而回来了。”
程衍意味深长地道出一句,从程金枝身上收回视线,看着高勋脸上复杂的表情,继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着他微微颔首。
“那老臣就不耽误晋王殿下和宜妃娘娘母子相聚,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他便迈开脚步朝前走去,与程金枝擦肩而过时,虽然什么都没做,可是程金枝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那直透心底的锐利目光。
可除此之外,这道目光中,似乎还多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程衍是认出了自己的。
虽然此时他没有当面拆穿,可是程金枝并不敢确定他是真的愿意放过自己,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深重的担忧。
即使那一天,他当着自己的面诉说过往时,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可在程金枝心中,还是把他归入了敌人的行列。
想到此处,她只能沉下一口气借以稳定心性,对着高勋轻声道:“我们快走吧。”
宜妃的寝宫距离慧妃的广陵宫不远,虽然心中牵挂被禁锢在宫中的慧妃,可程金枝也深知,与其自己冒险前去探望,不如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去
她相信慧妃并非寻常妇人,历经风雨,亦是个心性坚韧之人,不会轻易被现实和挫折所打倒。
然而,正当她刚刚跟着高勋踏入宜妃的寝宫时,却见一个小黄门先他们一步,惊慌失措地冲入了进去,当即便对着宜妃大喊道。
“娘娘不好了,慧妃娘娘她…慧妃娘娘她在广陵宫自缢而亡了!”
听到这样的惊天噩耗,刚踏入内殿的程金枝只觉脑中登时“嗡”得一声巨响,心头仿佛有一道闪电直劈而下,身子一软,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
“不会的,母妃不会死的,不会的!”
她语无伦次地在口中喃喃着,一把扣住高勋的肩膀,泪水却已经忍不住从眼眸中夺眶而出。
自从高珩出事后,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一直害怕身边这些重要的人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和伤害。
踏雪和沈均如今生死未卜,已经让她倍感良心不安,可如今,猝然间听到关于慧妃的噩耗,回想起她往昔亲切温柔的音容笑貌,和她对自己的好,她再也劝服不了自己冷静半分。
“金枝,金枝你冷静点,你不能过去!你若是现在去广陵宫,一定会被他们抓走,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三哥他还需要你啊!”
眼见程金枝的情绪已经难以自控,虽然心中也同样悲痛不已,可尚存一丝理智的高勋还是强忍痛楚,将她生拉硬拽进宜妃的寝殿之内,立刻命人关上了殿门。
第五百二十章 破釜沉舟
慧妃之死突如其来,任凭高勋和宜妃如何安慰,程金枝还是无法从巨大的悲痛中挣脱而出。
先不论自己,慧妃对高珩来是生命中最至关重要的存在,如今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匆匆离世,于高珩而言必定是一个无法承受的打击。
况且按照程金枝的了解,慧妃是个心性坚毅之人,不会轻易屈服,更不会自寻短见。悲伤之余也逐渐意识到,她突然死亡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颗心狠手辣的险恶之心。
与此同时,太子和皇后那阴险奸邪的嘴脸开始在脑海中清晰放大,让她气得近乎浑身发抖,却只能强忍着泪水和恨意。
明明枉死的亲人近在咫尺,自己如今却自身难保,只能像个胆小鬼一般躲在危机四伏的边缘。
连朝她走近一步,最后看她一眼都无法做到。。。。。。
而此时在太极殿之上,周帝于龙座上正襟危坐,大臣们都已经悉数到场,空气中除了充斥着少数人的喜悦之外,也酝酿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古怪之感。
虽然太子改过自新,此番重整归来算是喜事,可从周帝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明朗悦然的神采。
相反,因为经历过高珩勾结南楚造反的打击,他这几日亦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直沉浸在一种深重的沉痛与郁结之中。
原本还算精神健朗的容颜,如今看来也似乎在一夜之间便苍老了许多。
这几日以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梦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大雪天,当他前往慧妃宫中告知要将她唯一的孩子送往西晋为质,漠然转身走出广陵宫时,在庭院里看见高珩的那一刻。
那双在面对自己这个父亲时,看似澄澈似水,内里却犹如这冰天雪地一般寒冷,让人看不到丝毫的温存与暖意的眸子。
纵使心中对高珩的背叛与谋逆深恶痛绝,可这位从来都最重皇权的的帝王有时也会想,今日之所以会有东宫失德,皇子谋逆这样有损家国江山的深重灾难,是否是上天对他早年所作所为的一种惩罚?
为夺储位不择手段,因为疑心和不信任而大开杀戒,将大臣嫔妃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不惜为了一己私利痛下杀手……
而每每回忆起那一段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他就总觉得胸口窒闷不已,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内疚和悔意也随之与日俱增。
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日渐苍老,再也无法轻易做到杀伐果断的的同时,一张清丽绝美却满是哀怨的容颜也随之浮现在他的心头。
望着底下各怀心思的大臣和许久未见,虽故作谦卑却容光焕发的太子,他却松动有些浑浊的眼眸,将视线移到了殿门之外。
如果这个时候,高珩没有在外挣扎周旋,而是走入大殿之中,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自我忏悔,请求他原谅,自己是否会软下心来饶过他?
至少,不会以谋反之罪将他处死。
由于不想影响到太子重返皇宫,重归储位的喜庆之气,慧妃亡故的事被人刻意压下,并没有禀告周帝,但是一切早已在赵皇后的预料之中。
今日储君归来,在众大臣心中,太子更像是夺嫡之争中的胜者,就连平素与他站在对立面的臣子,此刻也不得不向现实屈服,对他表现出了讨好拉拢之意。
毕竟和大周朝将来的帝王作对,简直和自寻死路无甚分别。
而少了高珩这个劲敌的存在,太子站在大殿中间瞟了四周一眼,虽然故意表现出一副温和谦恭之态,可眉宇间却掩饰不住胜利的喜悦。
突然,他的眸光一闪,继而停在了大臣之间姗姗来迟的高勋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很快就舒展眉宇,不屑地翘起了唇角。
而当他的目光徐徐移动,触及到一旁容色肃然的程衍时,眼中又升起了一层迷离的雾气。
当然最后,他还是将视线落在龙座之上,朝着周帝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
只是所说之言,不过是些夸大其辞,冠冕堂皇的忏悔之词,说到动情之处时,眼中甚至还泛起了盈盈的泪光,演技可谓入木三分。
可落入此刻的周帝眼中,却足以触动他那方千疮百孔的为父之心。
只是,即使太子已经“焕然一新”地站在面前,成为了在场大臣心目中当仁不让的储君之尊。
但在周帝内心深处,却还是扎着一根不觉疼痛,但无法忽略的刺。
纵使基于高珩谋反的罪无可恕上,他已经听信赵皇后和齐王之言,相信当初满城风雨的谣言,都是高珩为了打击太子,争夺皇位所一手炮制。
但在没有完全将这根刺拔除之前,对于这个已经被他原谅的儿子,他仍然觉得心中有所芥蒂。
不过当着众大臣之面,他还是故作欣慰道:“这些日子你在骊山不涉纷争,潜心思过,还每日都入宗庙罚跪自省,看来已经认识到自己当初所犯的种种过错,朕心甚慰。从今往后,你须得善修德行,勤政爱民,孜孜尽责,不可再忘记自己肩上担着的,是大周的江山和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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