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235章


谢胜不耐烦地说道:“都吓傻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子保证不打死你!”丁铃猛地掀起斗笠,站在车辕上破口大骂。精心安排的局竟然被谢胜搅和了。气得他将斗笠狠狠地扔到了车下。
丁铃没认出谢胜。谢胜却认得他。他吃惊地喊道:“丁大人?你怎么扮成车把式了?”
何止丁铃,这六辆马车的车把式全是锦衣卫所扮。
“谁呀你!军队巡视的路线有这么偏吗?你别告诉老子你刚好迷了路顺便搅了老子的好事!”丁铃还在破口大骂。
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的谢胜讷讷说道:“我是谢胜。您来国子监查苏沐案时咱俩见过……”
谢胜?林一川的那个室友?那个和他母亲胆子大的敢去敲登闻鼓的百胜枪的儿子?丁铃想起来了。一通邪火被他憋了回去。他又不甘心,拍了拍厚厚的衣包道:“这批货一定要送给鞑子。你在这边呆的时间长,你想个办法?”
“凭什么啊?这可是林一川的货!”谢胜一根筋,不服气地嚷了起来。
丁铃叹了口气。人比人得扔啊!他跳下车,朝谢胜勾着手指头,悄悄在他耳边嘀咕了起来。

军衣已经入了户部库房,正在陆续送往各处的军队。林一川新建的林记展现的能力令谭诚惊叹。
令他更吃惊的是这批夏制军衣的利润。
“督公请看。”
摆在谭诚面前的夏布一共有四种。一模一样的颜色,手摸上去的感觉差异很大。谭诚摸了摸布,示意林一川继续说。
“第一种是最好的细绒棉。第二种是长绒棉。第三种是粗绒棉。第四种是混织的棉布。质感不比细绒棉差,价差却达三成。去年江南有八成织坊开始织这种混纺棉布。正巧接了户部的单子,属下令人在江南采买这种布送至京城,制衣散分到户。所以一万件夏衣不到半个月就做好了。”
话说的简单,中间的过程却极为繁复。谭诚也没兴趣知道。多了三成银钱入账,他当然高兴:“你去和户部结账吧。下一批军衣让户部先拔银给你。咱们总不能替朝廷垫银子。好好做,咱家还等着在你的新林园喝酒赏景。”
“是。”林一川也高兴地笑了起来。目光故意瞟向小院的厢房。他不怕让谭诚知道,他很关心穆澜,对她好奇得不得了。
谭诚的院子守卫森严。林一川绕着走了无数圈,也没发现进院子不会惊动守卫的机会。翻墙偷进不可能了。林一川只能借着送样布和银票的机会正大光明的走进来。
“你和穆澜是同窗。以前在扬州还有着不错的交情。咱家记得,是杜之仙让你爹多活了两年。”谭诚很喜欢林一川这种直白的表达。他平静地告诉林一川:“她的伤好的很快。伤好了,就该明正典刑了。这些天珍珑组织毫无动静。不想来踢东厂的铁板,唯一的机会就是闯刑场救人。”
穆澜又不是猪,养肥了就该被宰了。林一川心里暗骂着,脸上堆满了求恳:“属下想去看看她。不论是冲着以前的交情,还是杜之仙救治家父的恩情。一川都想和她再喝碗断头酒。”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去吧。”谭诚答应了。他想了想道:“你告诉她,原本太后的意思是留着她也没钓出同党,这两天就送她上路。但是皇上说他初见穆澜时是五月端午。择了七天后的端午行刑。”
皇帝把行刑的时间定在了端午?只有七天时间!林一川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感觉。他知道谭诚轻易答应,自己也无法带着穆澜闯出小院闯出东厂。或许又是一次试探吧。
他提着小太监送来的酒,走向了一侧的厢房。
正院离厢房只隔了四五丈的距离。林一川提着酒坛,脚步有些沉重。心情却是雀跃的。他很想她。
林一川出去后,谭弈从内堂走了出来,满脸不甘:“义父,你现在很信任林一川?”
谭诚似乎很喜欢义子话里的醋劲,微笑道:“林一川从前犟着脖子不低头,如今没有林家拖累,坐拥财富却对咱家屈膝。你觉得他另有所图是吗?”
“孩儿不相信他。”谭弈答道。
“咱家也不信。”谭诚悠悠叹道,“咱家也很好奇。他来咱家身边,想干什么?他又能做什么?在看清他的意图前,让他先为东厂赚些银子。”
谭弈明白义父的想法,心中仍然不安:“孩儿觉得林一川一定会救穆澜。”
“除非他想和她一起死在这里。”谭诚平静地答道。
第274章 一碗酒的时间
厢房一明两暗。方太医在明间里查阅医书,开方熬药。见林一川进来,方太医愣住了。他心里清楚,从前在国子监锦衣卫保着林一川。能进谭诚的院子,林一川和东厂又是什么关系?
“林大档头!”站在门口的两名番子朝他行礼。
方太医惊得差点没握住手里的笔。
林一川拎起了酒,一本正经地说道:“方太医,以前承蒙您多加照顾。如今我是东厂的大档头,您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必知恩图报。今天我是来看穆澜的……和她喝顿断头酒。”
摇身一变成了东厂大档头?方太医有点看不准林一川了。他朝里间看了眼:“她好得很快。但是……”本想说穆澜不适合饮酒,转念想到林一川说的断头酒,方太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穆澜,我来看你了!”林一川像寻常看望朋友似的,叫嚷着推开了厢房的门。
窗户都被钉死了,光线从屋顶的两片明瓦中投射进来。白色的光柱中能看到细小的尘灰飘浮不定。穆澜就坐在光柱下,伸手和光柱里的尘灰玩着。
她挽着双螺髻,一半的长发软软在身后束成一束。全身上下都飘浮在光影之中,美丽极了。林一川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下,瞧得如痴如醉。
一个瘦削汉子从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站起了身,双手抱拳:“林大档头!”
林一川被这声音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就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
目光从他身上的大档头服饰上扫过,他暗想,这是第五个他认得的东厂十二飞鹰大档头。他呵呵一笑,将酒放下,还了礼:“小弟我初进东厂,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陈铁鹰。职司所在,林大档头莫要介意。”
“啊,金银铜铁四鹰高手。失敬失敬。”
听说最早谭诚身边只有四个大档头,名中有鹰。后来的大档头与之一起凑成了十二之数,沿袭了飞鹰的称号。林一川暗想,除朴银鹰外,另外三只鹰从没在东厂中见着。看来这段时间是由这三只鹰在看守穆澜。
他抱起酒坛,冲笼中的穆澜笑:“我与她从前有交情,请她喝碗酒。”
陈铁鹰不置可否,抱着朴刀坐了回去。
我去!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房间里多出一个人,这让他怎么约会?林一川禁不住暗暗咒骂着。
两间厢房打通极为宽敞。房间中间放着一只铁笼子。里面摆着一张床,银勾挂起一幅游鱼牡丹的粉色纱帐。床后竖着一座山水图样的屏风。与寻常人家一样,定是搁放马桶之处。靠着栅栏摆着桌椅。天青色圆口大肚瓷中插着粉白嫣红的玉兰,看上去像是今天才换的。
还有套紫砂茶具。
穆澜坐在里面唯一的太师椅上,栅栏外也摆着椅子,像是常有人进来与她隔着铁栅栏饮茶。
她提壶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宛若在自家闺房中待客一样自然:“好久不见。坐。”
林一川在栅栏外的椅子上坐了,伸手进去从桌上拿起了茶杯,仿佛没有看到挡在两人中间的铁栅栏。
他上下打量着她:“你这样打扮,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穆澜掩唇微笑,抬手给他看袖子上的绣花:“江南纤巧阁的手艺。这裙子漂亮吧?”
林一川不由感叹:“我没见过哪个囚犯日子过得这么惬意,连囚衣都是江南纤巧阁的绣娘做的。”
穆澜悠悠说道:“从前我娘把我当男人养。我一直盼着有天能穿花衣裳花裙子。这些天换了无数件新衣裳新裙子,连发髻都学会了梳。却又觉得不如一袭青衫,头挽道髻自在舒服。过把瘾就行了。”
林一川坐下来后才发现陈铁鹰坐的坐置很是巧妙。这笼子里的东西能当暗器的不少,但就算穆澜扔完,也打不中陈铁鹰。而他的视线却很好。他只能朝穆澜使眼色。
穆澜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谭诚如此待她,自然是有原因的。可是她不能把这个原因告诉林一川。他是父亲十九年前不顾危险从死去的陈皇后腹中接生的生命。既然命大来到了这个世间,他就该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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