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牡丹》第59章


她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北朝这次发兵近40万南征,南朝兵力却不足10万,这么悬殊的比例下人人都觉得北朝取胜简直犹如探囊取物。我还想着若南朝战败,我该怎么替修思、阿夙和母后等人求情,清奴却要我替奚峡求情,听着很是讽刺。
但我知道清奴肯定没有别的意思,遂耐心安慰道:“你是不是太多虑了?虽然我很希望南朝赢,可连我自己都觉的这实在渺茫,哪里还需要为奚峡求情。”
清奴却连连摇头,“不,您不知道,自从殿下走后,奴婢就一直心神不宁,就在前天,奴婢还做了一个梦……”她无意识地绞动着手巾,泄露出她的紧张,“奴婢梦见了卢妃……她……血淋淋的,她说她死也不会把殿下留给我,她要带殿下走。”
我这才恍然大悟清奴今天的不安,笑叹道:“只不过是个梦罢了,那卢妃活着的时候尚且不能怎么样,死了更不值得惧怕。”
卢家衰败后,被遣回娘家的卢氏不堪受辱,最终自缢身亡。清奴会做这样的梦,大约是这段敏感时期有些心虚,我却不以为然。一将功成万骨枯,死在奚峡手上的人难道会比厉鬼害死的少吗?这样的人恐怕连鬼都要绕道。
我又是一番劝慰,总算让清奴打起了精神,可看着她告辞而去的背影,心里却不免难过。此时此刻她还能来探望我,是因为昔日一场主仆情义,至于清奴自己,只怕对南朝早就不在意了。她的整颗心已经系在了奚峡一人身上,或许根本没意识到奚峡活着一天,她的同胞就要多死成千上万。
其实不止清奴,那些随我来的南朝侍从,就算在南边还有家人,可平民百姓也不在乎谁做天子。数来数去,这偌大宫廷中真正能与我一起忧心南朝命运的,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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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我挑开车帘,遥望外面稀疏的春雪,万分能感同身受到这首前朝诗词中,哀叹征戎无止期、征途无尽头的心境,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这诗中的征人一样,欲归无计,一副身骨最终只能埋葬在胡地的青冢中。
此时刚过新年,奚峥的15万亲征军就从洛阳出发了。大军一路沿奚峡当初的行军路线,由颖水直达颖口,又顺淮河东行。因所到之处皆被之前的周军控制,所以后军行程十分顺利,不出一个月,大军就抵达了寿阳。
奚峡得知奚峥亲征的消息,特地从硖石返回寿阳迎驾,还没到城门,我就依稀能看见他有别于其他武将的身影。奚峥走下乘舆与他交谈,很是高兴,甚至当众拥抱了奚峡一下,之后他换了马与奚峡一道入城,我的车架也随之缓缓驶入城中。
寿阳本就是一座军事意义大于生活的城市,如今又被周军牢牢控制,以致街上十分萧条,看在我眼里,只觉的满目凄凉。时隔6年,这是我第一次重新踏上了故土,人人都说近乡情怯,可我的“怯”却与俗语不同。我并非衣锦还乡,而是前来与故国一起接受它末日的命运,因此一颗心空落落的,完全没有激动欣喜之情。
城中没有足可供帝王下榻之处,因此奚峡征用了一处富户的大宅充当奚峥的行辕。这家主人想是已经逃难出城,留下一座空空的庭院,但园中景观营造可以看出典型的江南风格,让我不禁驻足良久。
“看什么呢?外面还冷着。”奚峥回头见我发呆,出声召唤,他一旁的奚峡看了我一眼,微皱眉头,也出声提醒道:“此地不比宫中,杂人众多,又多兵士,还望昭仪少四处走动,无事时待在屋里为妙。”
他这话里透着明显的不满,似乎对我来此地很不赞成,说罢还对奚峥低语了几句,也像是在抱怨。奚峥心情颇好,也不计较,一笑带过,拉着奚峡去了里屋说话,我则跟着侍从去了另外安排的院落。
晚上匆匆吃了一顿饭,奚峡便先赶回了硖石,这之后又休息了两天,奚峥也表示他要亲赴硖石前线一趟。毕竟皇帝亲征,指挥作战未必能起什么作用,鼓舞士气却是当仁不让的人选,恐怕此时在硖石的北周士兵,都翘首以盼着目睹帝王的风采吧。
“你……要与我一起去看看吗?”临行时,他来到我的院落询问,语气相当温和。这一路上我几乎没有与奚峥说过一句话,他却难得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怀恨,大约是决定对我怀柔到底。我没有理他,径自背对着他望着窗外发呆。现在天气渐渐回暖,这屋外种着的几株腊梅正无忧无虑地开放,红的、黄的、白的间杂在一起十分好看,浑然不知自己所处的世间即将天翻地覆。
“洛妃,这是最后一次了……”轻轻的叹气声从我身后传来,奚峥平静地自说自话道:“南朝是我们之间最后一道障碍,等此间事了,我发誓再也不做一件惹你伤心的事情。”
直到身后再无动静,我才慢慢转回头,对着人去楼空的屋子冷笑。再也不惹我伤心?是了,等此间事了,我大概也没有心了,自然不会再为什么事情伤心。
奚峥出行带走了10万军队,留下的5万则用来加固寿阳的防守,我们暂住的这所宅子也整日有人巡逻,严防死守,这一方面是为了里面的人的安全,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奚峥不想我随意外出。不过他即使不做这样的安排,我也完全没有心情出门,对不认识我的寿阳百姓而言,我只是一个侵略者耀武扬威带来的宠妃,而如果有人认出了我的身份,更会让我无地自容。
只不过我没心情出去,银叶等年轻姑娘却对初次来到的南朝领土十分好奇。这里不如宫里热闹,又没那么多事要做,我便每天都给她们一定的自由时间,随她们安排,以致于这日想找个人的时候,竟发现身边没一个贴身的宫女。
我只好出了院子找人,在廊上遇到一个面生的侍女,她的汉话带些口音,我一问才知是郁久闾氏派来服侍奚峥的宫人。看来奚峥对他身边这些柔然女子都不放心,所以全留在了宅子里,我便告诉她我觉的有点冷,想让厨房做碗莲子百合汤来。那侍女对我倒很恭敬,替我跑了一趟厨房,没过一会就把汤送到了我的房中。
这厨子也是从洛阳宫里带来的,一碗汤做的松化爽口、色泽淡雅,只是我没吃几口,忽然咬到一个奇怪的硬东西,吐出来一看,原来不是莲子,竟是一颗蜡丸。那蜡丸中间一道缝隙,稍稍用力一掰,就很轻易地断成两半,掉出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纸团来。
我把纸团折开,看了一眼,竟忍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纸条上写着八个小字“初五子时,屋中静待”意义不明,来路也不明,可这字体无论时隔多久我都不会遗忘,这是修思的字?!
☆、夜来花
甫一拿到那张纸条,我整个人是一阵恍惚,那上面的信息只停留在眼中,一点没往脑子里进,想的则都是别的事情:为什么修思的纸条能传进府里?府里何人替南朝传递消息?为什么修思要约我密会?这……真的是出自修思的意思吗?
每个问题都理不出头绪,反而冲淡了对于纸条本身的惊讶,直到隐隐听见屋外侍女的说话声,我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将纸条揉碎浸到一个花瓶的水中。
银叶等人从外面游玩回来,对发生在我身边的小秘密一无所觉,服侍我度过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天。随着时间缓缓靠近那个约定的时间,心中的震惊激动渐渐减退,恢复冷静的头脑也开始能思考一些事情。
最可疑的无疑是那个柔然宫女,莲子汤是经她的手端给我的,应该无人能在这中途瞒着她把蜡丸藏在里面,而那厨子是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的花甲老人,料想也不会是南朝的细作,更何况我想起郁久闾氏从我这讨走的私人信物,更加确信了柔然与南朝已建起了某种程度的联系,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这联系如今会将修思送到我的身边。
我尽量镇定,不作出任何异常举动,只是就寝时分将值夜的银叶支到了外屋去睡觉。出宫在外,规矩松懈,银叶对我不需劳动她的借口不作怀疑,揣着感激退了出去,我便上榻安歇,可眼耳无时无刻不在聚精会神,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似有似无的打更声传进府内,我的屋外还是万籁俱寂。冬日的夜里透着萧瑟,无论是人或是鸟虫都恨不得收起声音,把所有力气留着取暖。我苦等久了,不免有些神游,甚至一度觉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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