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的心开始想你了》第35章


公路宽了,田地少了,高层建筑多了,小学还在老位置。刚好放学,如今孩子都让父母或爷爷奶奶来载,校门口挤满车,有条件的开着轿车,更多的是摩托车电动车,还有老人骑着三轮车,摇摇晃晃。
林微笑眼一酸,仿佛看到鹿鹿坐在爸爸的三轮车后架,摇摇晃晃,冲自己摆手。
车往前驶,是绿油油的田地。远远的,仿佛有个粉红色的小小身影站在田梗旁,风雨无阻地等她,一见她就很开心地跑过来,伸手让她牵着。夏天热额头被晒得都是亮晶晶的汗珠,冬天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他从不在意,永远都很开心。
“姐姐,我、我想……当、当地球人?”
“我不要你被讨厌,鹿鹿,我不要他们讨厌你。”
“对,就是你,鹿鹿,你是最好的。”
……
鹿鹿,我的弟弟,你在哪里?
林微笑的眼睛湿了,透过车窗她看到很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安居乐业,活得简单宁静。五年未见,他们还会记得那个名声扫地的女孩吗?还会茶余饭后说林家的闲话吗,傻儿子,丢了弟弟的女儿,被活活气死的妈妈……还是他们都忘记了?
可她记得,她鲜明地记得她阴暗的十八岁,被戳得抬不起头,她为自己可耻。
她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她醒来手臂会多很多牙印,有时候会有血迹,她总是问自己一个问题,林夕落,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那时她经常想到死,但她现在不能死,她要找到鹿鹿。
车停了,林微笑没有下车,她看着窗外,仿佛看到年少的鹿鹿、林夕落、许小虎咬着冰激凌,背着书包一晃一晃从身边走过。她仿佛听到她清亮的童音在唱,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她仿佛听到妈妈的叹气,对她说,夕落,你弟弟他都知道疼你,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就不会心疼他……
妈妈,林微笑的眼泪一滴一滴流下,她不是远走天涯,她是仓皇逃离。她每天都在想念这里,却不敢走近,不敢问来人。她用一把无形的锁把十九岁的成长记忆锁住,满眼的眼泪锁住。今天到了这里,锁开了,决堤了,林夕落回来了,她连下车都不敢。
牧嵘望着窗外,他没有看她,这是她的世界,他只要做一抹影子就可以。他听到她压抑的哭泣,他听到她心碎的声音,可他什么都没做,也不能做,他就这样在车上陪着她,直到天一点点黑下去,太阳被群山拉下去。
“这是夕,夕落,夕落就是太阳落下来,林夕落就是姐姐。”
她连名字都丢弃了。
远处有发动机的声音传来,灰暗的夜勾勒出他的身影,颓败的,佝偻的,孤单单骑着辆三轮摩托车。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放大的全家福,四人幸福满足地笑着,林微笑看到年少的自己冲她笑,一闪而过。
他开得很快,就这样一晃就从面前经过,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离自己好长的距离。
林微笑开车门冲出去,爸爸!爸爸!是我,夕落!
我回来了,林夕落回来了,她在后面追,但天太黑了,他没注意,继续向前驶。林微笑在后面追,追了几步就停下,手无望地伸出去。她连喊一声都不敢,她多想再叫他一声爸爸,可她不敢,全堵在喉咙底。
牧嵘追过来,看她颤着嘴唇,想喊又不敢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忍得很辛苦。
她真想看他一面,又怕他回头。
牧嵘伸出手臂,送到她嘴边,林微笑无意识地咬下去,咬得很用力,毫不留情,眼泪滚烫滚烫地落在手背上。他老了,他怎么老成这样,她快认不出他了。
直到林爸爸的摩托车已经开出很远很远,林夕落才敢放声大哭。
哭得昏天暗地,却没有一丝声音,牧嵘抱着她,用力抱住她。林微笑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哭得像个孩子。眼泪浸湿他的衬衫,那股湿意顺着脖颈传下,一直凉到他的心,她忍得太久,坚强太久。
哭吧,林微笑,现在,我只是你的影子。
在影子面前,你可以做回能哭泣的林夕落。
林微笑和牧嵘在车上守了一夜,盖着牧嵘的西装,林微笑睁着眼到天亮。她看着晨曦洒向人间,照顾到每一寸地方,那为什么照不到林夕落的心里。她看着小村庄从寂静到充满人间烟火。
清晨,林爸爸开着摩托车经过,他或许觉得奇怪,还回头看了一眼。
林微笑吓得头瑟缩下,又意识到他根本看不到。但她清楚地看到爸爸苍老的脸,他真的老得太多了,头发全白了,又黑又瘦,被炸药炸到的脸坑坑洼洼,完全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没一点活力。
林微笑哽咽着:“我爸爸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很帅很好看的。”
牧嵘握着她的手:“去见他一面吧。”
“不能见!不能见!”林微笑喃喃自语,她不能见他,也不敢见。
她痴痴地望着背影,不知道还要多久,她才能出现在父亲面前。
爸爸,你还恨夕落吗?
回去的路上,林微笑说:“牧嵘,谢谢你。”
她真心的,他帮她做了她很想却一直不敢做的事,让她一直悬着的心落地。
见一面也好,见一面又能让她坚持好久。
牧嵘揉揉她的头发:“傻瓜,你忘了,我是你的影子,不用说谢。”
林微笑靠在后座上,闭着眼:“你问许小虎的吧。”
“嗯,”牧嵘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他很关心你。”
林微笑摇头:“我只要找到鹿鹿。”
两人沉默,他们没发现,从昨天到现在,他们后面都跟着一辆凯迪拉克。但进了村庄时,凯迪拉克停到路边,许小虎下来,躲在角落看他们。
牧嵘来找他,许小虎对他充满恶意,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法对和心仪女孩住一起的男人有好感。许小虎更是,从小林夕落要对别人比自己好,他就不高兴,他连鹿鹿的醋都吃,更何况这个人。
“我凭什么告诉你她家的地址?”
“她走投无路举目无亲时,遇到的是我,我们是亲人。”
“我从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感情。”
“我也不相信,”牧嵘冷笑,眸里有挑衅,“你别以为我看你很顺眼,要不是怕她把自己逼疯,你以为我会多跟你说一句?”
“你——”许小虎气结,后面还是忍不住,“夕落,她这几年过得好吗?”
牧嵘跟他讲初遇的事,她没说出口的苦难。
许小虎越听越恨自己,越觉得自己浑蛋,他说:“夕落以前不是这样,她很活泼很爱笑……”
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莫名多了个弟弟,还跟他商量了好几套作战方案,要把这个入侵者赶走。她现在却什么都忍着,咬着牙受着,她变得太多了,许小虎说:“要是你能带她回家就去吧,见过许叔叔她会好受很多。”
牧嵘点头,起身要走,又回头问:“她说,十八岁之前,从不怀疑会嫁给你,那,十八岁之后,你在哪里?”
许小虎胸口一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十八岁后他在哪里,他在混账!
他亲眼看着夕落在别的男人怀里哭泣,许小虎靠着墙壁,拳头紧紧砸到墙壁,血流出来,却不及他眼底郁结的红血丝,夕落,对不起。
他们的车开走,许小虎也走出来,他浑浑噩噩地开车,却又不知道去哪里,直到随便走进一家酒吧,他从小厌恶酒精,今天却很想醉一醉。
34
林微笑回到Z市,更加拼命。
她像螺旋般转个不停,上班工作,下班找鹿鹿,牧嵘和她住一起,一天都鲜少能坐着说一会儿话。他也想劝劝她歇一下,不过他也深刻地明白劝说没用,她必须找到鹿鹿,时间不等人。
她只能不断奔跑,与时间赛跑,她输给命运很多,妈妈,鹿鹿,这一次绝对不能输。
许小虎没再找她,确切地说他不再出现在她面前。电视台除了突发新闻,一般早上主编都会安排好大家的行程,也不晓得许小虎通过谁,得到她行程,她要没出去跑新闻,他叫人给她送午餐。
许小虎是独子,在宠溺中长大,从小没碰过家务活,除了做饭。他厨艺很好,他小时候皮,和林夕落上山下海,烤地瓜摸小鱼儿,林夕落喜欢吃这些小玩艺,他就做给她吃,一来二去,手艺练出来了。
他熟悉林夕落的口味,这个菜她爱吃酸还是甜,他闭着眼睛都能调出来。
他每日做好饭,叫人送过去,说是外卖,林微笑一吃就吃出来,这根本不是外卖,她叫他不要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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