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凉》第20章


梁渠装着装着哭出了声,抱着盒子呜呜哭,嚎啕大哭,蹲在地上哭,一点都没有公主还有的样子。
董绯听见了,很久都不能反应过来反应了什么,只觉得陆凉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他慢慢的,意识过来,白映月死了。
白映月在逃跑之前回来拿她非常在意的小木盒,木盒里是长孙屏送给她的东西,都在那里,那是他们的爱情。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非常不幸地撞上了喝的醉醺醺的郦广,郦广将一大早承受的所有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了她。
或许梁渠派去的探子发现时她还活着,等董绯他们赶去时,她便已经咽气,咽气时手里还攥着一支簪子。
那天……那天董绯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他依稀记得梁渠提着□□就出了门,白映月被卷在被子里,由长孙屏抱在怀里,两人被跟过来的时清扛在肩上带回了公主府,不过没有带到,时清说,自己不过给那小子买了碗面,回来就没了人影。
陆凉牵着董绯的手,两个人闭口不提拜天地的事,陆凉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两个人走在街上,一时间不知道去哪儿。
走着走着,董绯突然开始掉眼泪。
本来应该是很开心的一天,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傻白会死?为什么?她这么温和隐忍的一个人,她马上就要得到幸福了,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这就是造化弄人吗?
“……”陆凉将他拉进怀里,“我会为她报仇。”
天已经黑了,大街上灯火通明。南市开放了夜市,天黑了也是一派热闹非凡,来往商人小贩,游人不绝,个个脸上挂着尽兴尽欢的笑容。
陆凉又将他抱紧些,并不在乎周围的目光。“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身边不会有人受伤。”
“嗯。”董绯点头,用袖子蹭掉眼角的泪水。脑海里是那个同他喝茶打趣,说话缓慢温吞的女子,她已经离开他了。他哭她凄凉,哭作为朋友自己的无能,哭再也见不到她。
“回家。”
“嗯。”
第18章 第 18 章
陆凉同董绯说要回家,可是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他们的家那个小竹楼已经被烧的干干净净了。
陆凉偏着头,问:“要不我们去公主府?”
失魂落魄许久的董绯这才回神,想了想梁渠出门时满脸的凶神恶煞,摇了摇头。
董绯:“回董府吧。”
董绯带着陆凉回了董府。因为竹楼是独立的,所以这场火最多也就波及了这半边院子,留下一大片烟黑。
董绯摸出腰间一串钥匙,打开了那扇镶嵌于新墙的门。
门打开,两个人走进去,墙的那一边,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大大小小的青砖瓦房,层层叠叠的紫竹林,溪水从竹林踊跃而出,奔涌不歇,让这个园林蒙着一层浅淡的雾气。
居于乱市,胜似桃源,说的正是宗家丞相府。
董绯很熟悉这里,他带着陆凉走在九曲回廊,月光穿过白墙上镂空的花窗洒在他的肩上,使得他敛去了一分柔媚,生出一丝静谧哀伤。
最后他们在一扇朱漆雕花大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里面的家具器物干净整洁,每一样都是精致典雅之至,就连窗前悬挂的小小的平安结,都带着浅浅的茉莉花香。
“旻初,竹楼没了,我们在这里借住一晚。”
“这里是?”
“这是宗彦哥哥的房间。”董绯嘴角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应该听说过吧,丞相府的长公子。”
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宗泉丞相。”
“我知道。”陆凉回答,“他是一位好丞相。”
“对,宗伯伯的政绩虽然不一定比屈玉多,但他当政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多动荡。”
他这话一点都没有冤枉屈玉,屈玉的能力虽然不可否认,但是自他当政以来,这些年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情,例如金陵城开始有年轻男子无故消失,起初只是一个人,后来久了,负责查案的官员才能猛然发现,已经累计消失了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算不得多,但是也足够让人心头生疑,屈玉请求受理此案,起初宣成帝心疼他太过于辛苦,后来事情闹大,也同意了。
可是同意了大半年,还是没有和结果。
放在以前,董绯与白映月吃茶的时候,偶尔也会谈起这件事,一边嗑瓜子一边提醒彼此小心,一边替这位年轻的丞相叹口气。
可是白映月已经不在了。
董绯突然又想起来,白映月不在了,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这间房间很洁净,并不像六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可见时清时常不出现并不是偷懒睡觉去了,这六年来,他确实是一直很辛苦。
董绯从柜子里又掏出一床被子,放在了床上。这张床足够大,睡两个人没有问题,又翻翻找找好一阵子,找到了以前放在这里的碎银子,准备明天买些必要的衣物,做完这些,他看向陆凉,却发现陆凉已经不在屋子里。
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猛然揪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指尖消散,他无论如何都留不住。
“旻初!”
他冲出房间,在院子里疯了似地跑,一边跑一边一声声呼喊,一直跑到了厨房,看到那个人安安稳稳站在灶前摊着烙饼。
他停在门口平复了一下呼吸,陆凉看到了他,让他过来尝尝烙饼合不合胃口,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跑过去用力抱紧他,然后松开手,接过差点掉到地上的饼。
这一天都在折腾,他们两个都没有怎么吃饭,几个烙饼吃的很满足,吃过之后在宗家院子坐着发了会儿呆,两个人决定早些休息。
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洗漱都是在另外的房间,陆凉先去,回来之后董绯再去。两个人身上暖融融地钻进了被窝……并不是一床被子,董绯心中总还觉得进展太快了些。
董绯很疲倦,可是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翻身看时,陆凉也没有睡,一双幽深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
董绯:……
陆凉:……
陆凉率先打破了寂静:“你有没有想过,宗丞相是冤枉的。”
董绯目光就转,盯着头顶的纱帐:“我从来都不信他会造反……”
他后面的话是,他也不愿意相信屈玉会那样对待他的授业恩师。
屈玉的一言一行,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旻初,你清楚屈丞相吗?”
陆凉没有回答他。
“屈玉叔叔他是宗伯伯的门生,是我父亲的师弟,宗伯伯在世的时候,经常夸他,但他却不喜欢别人夸他,常年皱着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的样子。”
“我听说他小的时候也是会笑的。屈玉叔叔是平民出身,他的父亲据说很好赌,欠了很多钱,就把他们母子卖了,自己消失了。他们被卖到了……好像是西方一个城镇,过的好像很辛苦,没过几年,屈玉的母亲也死去了。挺可怜的。”
“听说买他的家主不许他笑。原因是,觉得他笑的不如自家儿子笑的好看,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后来,大概就不会笑了。不过他还是挺厉害的,和府上一个男孩儿一起跑了出来,宗伯伯刚好在那里处理公务,就把他带了回去。起初只是让他端茶送水,后来见他聪颖,学东西快,便收了他作学生。我开始去宗府的时候,他就在很久了。”
说到这里,董绯突然暗自好笑,“今天真是糊,他是我父亲的师弟,我都那么大了,他自然是在宗府很多年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几个小孩儿小的时候老喜欢找他玩儿,就是……喜欢逗他你懂吧,他又不会笑,怎么逗都是皱着眉,但他从来不凶我们。梁渠趁他午睡在他头上插了满头的野菊花,他醒过来都是好脾气地摸摸她的头,然后自己把花摘下来。”
“所以宗家出事,我们第一反应都是不信,可是举报的人,偏偏是屈玉。我信宗伯伯,我也信屈玉叔叔,起码那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可是就在不久前,他的手下用那么龌龊的手段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百姓,虽然我也知道,迁怒于他,不是理智的。但是我也确实明白过来,他在有些方面,确实不像我们认识的那样,简单纯粹。宗伯伯说他看不透这个学生,小时候我们还不懂,现在,也算是有了和他一样的感觉,屈玉,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没有看透他。”
说完这些,嗓子有些干哑,董绯又闭上嘴,吞了一下口水,发现陆凉一直盯着他看。不由得有些心虚。
陆凉自然也瞧见了他脸上的窘迫,见他不自然地想要往里铺挪动,幽幽开口,声音低沉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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