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第10章


他光洁的耳朵和后脖,陆迢盯着看了会儿,不知道为什么霍向宇这个人看着比日出还耀眼些。
陆迢吃了三个包子,勉强填饱了肚子,这时候才发现三轮车上除了他,还装了几筐蔬菜和蛋,陆迢想想就明白了,原来霍向宇起这么早是要去镇上卖菜。
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你这些菜送去哪个饭馆啊?中午要不就在那家吃吧。”
“不送饭馆,去菜场卖。”
陆迢原本懒散的表情正色起来,霍向宇说的菜场,应该不是那种排列整齐的生鲜超市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霍向宇挺直的背影,这个人肩膀挺得那么直,衬衣洗得那么白,竟然说要去菜场卖菜?
他实在想象不出霍向宇卖菜会是个什么样子,就算陆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没去过菜市场,也看过街边的小贩,知道这是要朝人吆喝的营生。
陆迢虽然开玩笑说霍向宇这样的长相去了服务行业肯定吃香,但一想到霍向宇真的给人赔笑脸,他又觉得心里很不得劲……
难道种地那些不是耍着他玩,真的是为了维持生计?
霍向宇好像确实没什么钱,衣服虽然整洁,料子都一般,在首都念大学,还得养弟弟,平时的开销却是不小,不去卖菜光靠那些补助肯定远远不够。
那这两天霍向宇还又管饭,又买东西,也不问他要钱,陆少爷需要他打肿脸充胖子吗?
严春华早说过陆迢吃软不吃硬,有些少爷脾气,但本性善良,换句话说就是容易心软还好骗。此时此刻陆迢已经在心里自发为霍向宇加了一层家境贫寒自强不息的滤镜,开始懊悔自己昨天种地不够认真,没有给穷学生霍向宇创收千把块,还多吃了人家好几碗白饭,害得人天没亮就从山里出来卖菜。
陆迢越想越是良心不安,多吃的那几碗饭,都想按一饭千金的价,主动做冤大头了。但转念想了想,似乎霍向宇这样的人,往往自尊心很强,他要是直接给钱肯定不行,搞不好还会以为他在用金钱羞辱他。
这可怎么办呢?怎么样才能不露痕迹地给霍向宇送钱呢?
陆迢看着那几筐水灵灵的青菜,忽然有了主意。
“霍向宇,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帮你种地!”
谁都想不到陆迢的脑回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是怎么绕了那么多个弯,做出这样一个“完美”的决定,以至于霍向宇听到他说的话,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停下车转过头又问了他一遍:“你要留下来?”
陆迢郑重地点了点头,没错,他要在未来的三个月里,通过种地帮助穷苦学生霍向宇发家致富,等会儿他就去下单几个农机来。霍向宇的耕种方式太原始了,根本没有效率,必须立刻改革!陆迢在国外读书时,去过同学家的农场,都是自动化机械种植,不知道他找同学联系下,能不能买到他们的设备?
昨天还想偷牛逃跑,今天就说要留下来帮他,霍向宇哪里看不出陆迢眼里泛滥的同情心,没想到他还没开始算计呢,陆少爷自己把自己坑了,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又傻又心软……
第11章 小尾巴
霍向宇知道陆迢心软好骗,从一开始就打着欲擒故纵,施展苦肉计将人留下来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他还没有行动,陆迢就自己掉进坑里了。
天亮了还没多久,菜场门口却已经忙碌起来,有和他们一样摆摊卖菜的菜农,也有赶早来挑新鲜的顾客。霍向宇选的菜市场是镇上最老的一家,因为年月太久,地面上沉积着多年的污垢,厚厚地板结在一起。这里的规划也不合理,进出的入口挤满了乱七八糟的菜叶子,刮下的鱼鳞和内脏,十分不讲究。
陆迢看着心惊肉跳,一张脸揪在一起,脚尖只敢踮起来踩着地面,他紧跟在霍向宇身后,趟地雷似的,生怕踩中什么脏东西。
其实镇上也有新建的农贸市场,比这里干净多了,但霍向宇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卖惨,自然选了条件最差的那个。
陆迢看着霍向宇利索地展开蛇皮袋,铺在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地面上,淡定地往上面摆放蔬菜,像是做过许多次一样,动作熟练。
陆迢这个颜控完全看不得好看的人受委屈,霍向宇越是做得得心应手,陆迢越是脑补得凄惨辛酸,看得他眉毛都蹙到一起,忍不住一把抢过霍向宇手里的茄子,把人往电三轮上一按:“你坐好,我来!”
霍向宇朝他抬抬眼睛,陆迢还得顾忌他的自尊心,说起心口不一的谎话:“手痒了,就想干活!”
陆迢虽然揽了活,可他一个大少爷哪里卖过菜呀,他嫌菜根有泥巴,帮客人装袋时只肯提着菜叶子,叫人好一阵催促。他也分不清韭菜和葱,混在一堆一股脑儿塞给客人,得了不少抱怨。
陆迢倒是难得没觉得委屈,做生意吗,都是这样的,只是他起了个头知道了其中的艰辛,更加觉得霍向宇不容易。
日头渐渐升上来,早市的热闹散场,陆迢忙活了一个上午,菜没卖出多少,汗出了不少。他被晒得脸蛋红扑扑,牛啃过的刘海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又傻又丑。
陆迢还不知道自己形象被害,点了一下早上卖菜的收入,喜滋滋地把钱塞进霍向宇手里:“我干得不错吧,刚刚有人少付钱,都让我揪出来了呢!”
他自觉今天表现很好,帮了霍向宇不少,高兴得呲着牙,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霍向宇跟着伸手揉了一把陆迢的脑瓜,汗湿的绿毛被他揉得炸成一簇一簇,像只淋了雨的绿刺猬。
陆迢赶紧抱住脑袋,红着脸喊道:“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摸的!”
霍向宇才不管呢,他很早以前就想这样了,把这个傻乎乎的小男孩抱在怀里,揉乱他的头发。
陆迢什么都不记得了,霍向宇却没忘记。震后第二年夏天,陆迢跟着严春华来到梧村救助站,白嫩嫩的小男孩还在上小学,简直是个小哭包,妈妈不在身边要哭,被虫虫咬了要哭,只有见到霍向宇才笑得像一朵太阳花。
霍向宇的震后应急障碍表现很严重,整整两年,每一天都在重复同一个噩梦,反复地梦见剧烈的震动与骤然塌陷的地面,随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吞噬。他在石板夹缝里撑了三天,出来之后才知道他的父母全都遇难了,只有年幼的弟弟被母亲用身体遮挡,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身体也一直不好,由医院照看着。
霍向宇那时候不过还是个孩子,远没有现在坚强,孤零零地跟着人潮辗转在各个救助站,每到夜晚抱着腿牙齿打颤。
他还固执地拒绝任何心理辅导,严春华问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只有沉默回应。
直到有一天,陆迢误打误撞闯进了这场胶着的战局。小男孩眨着水汪汪的圆眼睛,不怕生地扑进漂亮哥哥怀里,又娇气又可爱,拉着霍向宇的手指朝他撒娇:“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接下来的一整个夏天,陆迢像根玩疯的小尾巴,整天黏着霍向宇,要哥哥亲要哥哥抱。
霍向宇不知道这个爱撒娇的小孩是不是严老师想出的为他做心理疏导的新办法,他只知道陆迢确实烦得他没功夫再多想。
小小的男孩学着他的抱抱机器人那样,用软乎乎的手臂圈住霍向宇:“哥哥太棒啦!你要不要开心地笑一笑呐!”
霍向宇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陆迢的头发软软的,被风吹起来时像一朵蒲公英开在田野上,霍向宇那时候就想揉一揉他的头发……
陆迢捂着脑袋,真的生气了,霍向宇怎么这样啊,他又不是狗,这么揉来揉去的发型都没有了!
不过霍向宇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陆迢也就没有和他计较,轻轻拍掉他的手掌,问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理发店,我去把刘海修了。”
霍向宇想了想,带着陆迢坐上电三轮,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家理发店门面很小,只挂着一盏三色灯,招牌都没有,破得可以。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满脸横丝肉的中年大叔,手上拿着的刮刀不像刮刀,反而像杀猪的砍刀。
陆迢看得脖子一凉,扯着霍向宇的衣服小声问:“这家店行吗?怎么看着怪怪的……”
霍向宇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直是在这里剪的。”
陆迢打量了一下霍向宇的发型,挺普通的那种露耳的短发,比起他的绿毛朋克可差远了,不过胜在还算清爽利落。
陆迢也是考虑实际情况的,他这个发型可是找了私人造型师精心打造,也不奢求能在镇上找到有同一水平的理发师,霍向宇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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