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王朝五之峥嵘》第54章


白雪岚便站起来说,“有点公务,我去办一办。”
宣怀风问,“什么公务,要我也去吗?”
白雪岚说,“虽然是公务,但不是你那一摊子的事。你们继续聊吧,但是不要聊太久了,你还在休养中,应该多去床上躺一躺。”
宣怀风说,“我心里有数。你忙你的。”
白雪岚便带着孙副官出去了。
这边宣怀风和白云飞闲聊了几句,略停了停,低头静静喝茶。
宣怀风见白云飞端着茶杯要饮不饮,仿佛偷眼瞧了自己几下,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不由问,“有话要和我说?”
白云飞笑了笑,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宣怀风说,“那就说吧。”
白云飞又是一笑,沉默片刻,说,“传递这些消息,对你没有益处,对他也没有益处。再则,似乎又有些对不住总长。”
宣怀风说,“这样打哑谜,可真是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你不要卖我的关子,快点直说了。”
他的好奇心是被勾起来了,一连追问几次。
白云飞心里也很懊恼,苦笑着说,“我就知道不该多事,早知道,何妨过两天再来看你。”
顿了一顿,他问宣怀风道,“我知道你那些朋友们,约了今天一早来探望你的。我来得比他们都晚,你知道,我早上到哪里去了?”
宣怀风说,“我怎么能猜到?”
白云飞说,“我是去林奇骏家里了。他母亲去世了,明天他就要扶灵回广东。我原是打算去瞧一瞧,尽个礼,后来过去一看,他实在伤心得不行,就多留了一个多锺头。”
宣怀风惊道,“他母亲去世了?不会吧?林伯母我是认识的,身体一向健实。是生了什么病?”
白云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听说是老人家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头撞到石墙上了。奇骏说,本来一撞到头,就抱着她赶去德国医院,那医院是很擅长治这种头颅伤的,可是德国医院没位置,只能转送到另一家医院。后来就耽搁了。”
宣怀风一怔。
德国医院的位置,最近怎么被占住了,他自然清楚。
整个医院就五层楼,海关要了两层,广东军要了两层,如何还能有位置?
宣怀风便默默地,半晌,遗憾地一叹,“林奇骏不管和海关,还是和广东军,都是有交情的。为何那种要紧关头,不把情面拿出来使一使,要一个位置?既然是他的母亲出事,给个位置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总该有人出手相助才是。”
白云飞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凄凉的场面,我也只能宽慰他,总不能去问他这些。不过,照我想,他总有不得已的缘故。不然,谁能眼睁睁看自己没了母亲呢?”
宣怀风沉默了半晌,说,“无论如何,这件事,我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回想海关在德国医院的所为,确实过于跋扈了。为着我一个人,霸占了两层楼,也不知耽搁了多少病人的性命。”
白云飞说,“这也不能怪你。你在病中,并不知道外面的事。”
宣怀风说,“他的母亲,我从前在广东时,也是经常见的,那算是一位长辈了。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必须去吊唁一下。”
说着站起来。
白云飞也站起来,焦急道,“这就是我的错了,不该和你提起这个。你生病刚好的人,去有死人的地方干什么?总长知道是我挑唆的,绝对不给我好脸色。”
宣怀风说,“没事,他是讲道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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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白云飞见自己一番话,引出这些事来,倒有些意想不到,听见宣怀风要去和白雪岚说,他便觉得不宜久留了,向宣怀风告辞,说要去装裱店里瞧一瞧生意。
宣怀风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挽留,亲自把白云飞送到大门。
按他的意思,是要叫公馆里一辆汽车送白云飞。
白云飞说,“没有必要。我从前是唱戏的人,因为怕掉身价,讲究个虚假的排场,常常要借人家汽车坐。其实何尝不明白,借着人家的汽车,打肿了脸充胖子,是件羞耻的事。到如今不唱戏了,我是再不愿坐汽车了。今天原本是坐黄包车来,和车夫说好,在外头等我一阵,再送我到店里去。你看,人家等着我的生意,我不好言而无信。”
他虽当过戏子,骨子里还是矜持的人,对宣怀风说出羞耻二字,可见很把宣怀风当信得过的朋友。
宣怀风抬眼一看,果然一辆黄包车停在墙根,那车夫见白云飞出来,忙着站起来用脏毛巾擦着座面,眼巴巴等着呢。
宣怀风也就不多言,握着他的手,紧了一紧,说,“那好,等过几日,我亲到宝号拜访。”
送过白云飞,宣怀风才往公馆走。
到了睡房,看见白雪岚背对着门,不知在抽屉里翻什么东西,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过身来,看来是宣怀风,就问,“白云飞走了?”
宣怀风点了点头,问,“你在找什么?”
白雪岚把抽屉啪地关上,回过身时,手里已经拿了两个片片,回答说,“还债的东西。”
宣怀风从他手里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两张照片。
一张是双人照。欧阳倩戴着长长的白手套,手臂环在宣怀风手肘里,姿势和笑容,都显得十分洋派。
另一张是三人照。欧阳倩在中间,宣怀风和白雪岚一左一右站着。三个人不是俊男,就是美女,倒很有外国电影海报的味道。
宣怀风说,“原来是这个,人家不过随口提一提,你也不用急得立即要找出来。”
白雪岚笑着朝他一瞥,“她真的只是随口提一提?我看你也不至于如此呆的。”
目光中便有很明显的别的意思。
白雪岚把两张照片从宣怀风手里拿回来,将那张双人照拎着,在宣怀风眼前扬了扬,说,“她想要这一张,我不会遂她的心。偏送她这一张。”
说着,把三人一同拍的那张照片,又扬了扬。
宣怀风好笑地说,“当着这么大的官,该处理大事,把心思花在这些小地方上,我都替你累。”
白雪岚霸气十足地说,“天底下没有难得住我的大事,至于情敌,那是讨厌的小蚂蚁。”
宣怀风说,“既然你也知道是蚂蚁,何必理会?”
白雪岚振振有词,“岂不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别看蚂蚁小,其实是个隐患,这种不起眼的小东西,非要见一只,捏死一只。”
宣怀风跟这种善于战斗的大辩论家对战,能讨什么好,于是摇摇头,说,“就是送一张照片的事,你爱送哪张,就送哪张,我也不管。”
白雪岚拉了铃,叫一个听差来,把三个人的那一张照片交给他,说,“你去街上配个玻璃相框子,把照片放里面,明天送商会会长附上,就说是我送给欧阳小姐的。”
至于宣怀风和欧阳倩的双人照,白雪岚神态自然地一揣,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宣怀风对于从白云飞那里听来的事,心里一直琢磨着,不知怎么和白雪岚开口,等听差拿着相片走了,他坐在圆桌旁,暗中计较一番,才抬起头说,“我等一下,要出一趟门。”
白雪岚问,“去哪?”
宣怀风有片刻的安静。
白雪岚又问了一次,“你要去哪?”
宣怀风这才把林奇骏母亲的事,说了一遍,对白雪岚恳切地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到底是一个认识的长辈。我想,你不至于这样不讲道理,连吊唁一个长辈的自由,都要给我禁止了。是不是?”
白雪岚听见林奇骏三字,脸上就没了笑容。
宣怀风说完,伸过手来轻轻盖在白雪岚手背上,作出安抚的姿态,白雪岚也没反应,盯着桌上一只蓝绿色的珐琅瓷杯子,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宣怀风问,“你怎么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白雪岚才听不出情绪地反问,“你要我说什么?我还没有说一个字,你就把禁止自由这么一顶大帽子给我戴上了。”
宣怀风沉默着,把和他贴在一块的手收了回来,在椅子上坐直了上身,缓缓地说,“看来,你确实是要禁止我的自由了?”
白雪岚说,“你是一定要去吗?”
宣怀风说,“是的,我一定要去,我想,如今进步的社会,一个人,总该有行动的自由,如果没有,那就是当着奴隶了。你就算靠着武力把我关起来,我也不会服气。”
屋子里,忽然一阵寂静。
呼吸到肺里的空气,凝固成石头一般,压得人胸膛里沉甸甸的。
宣怀风在这难受的沉默中,生出一丝懊悔。
白雪岚对他的看重,他是明白的,这男人专制是专制,却从没有不为他着想的地方。
自己刚才那一句,恐怕是说得严重了。
宣怀风琢磨着自己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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