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窑》第69章


……
涂安真深深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听着芒哥剌和全向西东拉西扯,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即使没有抬头,她依然能感觉到头顶上火辣辣的目光。
“二皇子,天气冷,改日换个好地儿,草民再向您请教。”全向西向芒哥剌行礼,意欲离开。
没想到芒哥剌并不领情,反倒一派热情:“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本王想请二位到府上一叙,二位看如何?我府上刚到了西边送过来的葡萄酒,这冬日里喝上一口酸甜的热酒,也不负为美事一桩啊!二位请——”
涂安真听得头皮发麻,眼前这三位,一位不知是什么的高丽皇子王资谦,一位是大元的二皇子芒哥剌,还有一位不知底细的“熟人”,有他们的地方简直就是刀山剑树,让人恐惧得无法抬脚前行。
全向西自然知道利害,言语中又百般推脱,可是二皇子却仿若恍然不觉,一定要拉着他们到端本宫。
全向西一看形势不对,连忙抢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二皇子,请!”说着,抬手侧了身,示意让芒哥剌领路。
芒哥剌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王资谦紧随其后,全向西转头看向涂安真,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涂安真也只得硬起心肠,克服恐惧。四人排成一队,各怀心事地朝着端本宫走去。
端本宫虽说是皇子府邸,即使学宋人样式在府邸门口挂了牌匾,但一进大门,府邸还是浓浓的蒙古风情。庭院里的树早就被连根拔起,地面整平,院子的围墙边上,一排武器整齐排列,俨然一个校场。
王资谦大概见怪不怪,径直跟着芒哥剌走进大厅,全向西煞有介事的左看右看,而只有涂安真觉得别扭——好歹母亲虽画师,从小耳濡目染,对于美丑的鉴赏还是有一定水平的——这二皇子的府邸,分明是前朝哪个王爷的官邸,好好的一个庭院,竟被弄成这般的不伦不类……
“安真,进来!”涂安真还在心中嫌弃,全向西却招呼她赶紧进了大堂。
四人都坐下了,与其说是坐下,还不如说是跪在地上的垫子上。芒哥剌早就撤走了厅堂里的所有家具,按照蒙古帐篷的样式装扮了大厅。涂安真想起之前在衢州,和真金、安童一起去的小饭馆,那里的蒙古式样装潢,约莫有些这里的风格。
“各位莫要拘礼,我藏有云南益州来的普洱茶,今日请大家一通品尝。来人,看茶!”芒哥剌大方地笑着,吩咐下人倒茶。
“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喝到如此好茶,谢二皇子!”全向西笑着直起腰来,举杯敬茶。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已经举杯的两人都笑嘻嘻的,涂安真也跟着王资谦一起举起了了茶杯,以表谢意。
“安真姑娘,我听资谦说,你们以前认识?”芒哥剌的官话不熟练,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涂安真胸中的怒火烧起来了,可余光看到全向西轻轻摇头示意,又强压住了火焰,放平声音说:“确实如此。”
“那看来以后大家要多往来啊!”芒哥剌笑呵呵地说。
“借二皇子吉言,吾等自当联络。”全向西恭敬地回应。
芒哥剌并未多看全向西一眼,转向涂安真,“安真姑娘,你能跟我讲讲整个烧瓷的过程么?”
进宫城有一段时间了,涂安真已经学会了不少必要的礼仪规范,既然面对的是二皇子,这个权威仅次于皇帝和太子的男人,她自知当谨慎恭谦。
她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对芒哥剌说:“二皇子若想听,民女自当细说,只是这烧瓷,经验实在重要,此时民女只能大概讲解一下流程,若想真正烧出成品,还得和工人师傅齐心协力,多次实践才行。”
“不妨,请姑娘细细讲来。”芒哥剌好奇地探着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涂安真确认身边的人确认没有歹意,也不再犹豫,径直切入主题:“烧瓷首先要找瓷土……”
芒哥剌一边静静地听着,完全忽略了身边的王资谦和全向西。
王资谦一直眉头紧锁,并不抬眼看芒哥剌,只盯着眼前的茶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全向西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芒哥剌,心里不停的琢磨,渐渐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全向西示意下人添茶,举起茶杯,仰头饮下,心中的城府丝毫不露,但眼中却多了几分肯定。
是夜,真金收了一封奇怪的信,信中提及二皇子芒哥剌对将作院的野心,说明王资谦和芒哥剌暗中的勾当,建议真金处理掉王资谦,此信还必须阅后即焚。
真金看完信十分疑惑,叫来送信的哈兰术,问:“信是谁给你的?”
哈兰术答:“回太子的话,据说是二皇子幕府中人。”
“幕僚?”
“回太子的话,小的问过小人的哥哥哈兰德了,哥哥此人见多识广,经常与二皇子长谈。”
真金眯起眼,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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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
早先得到都城临安失守,皇帝跳海的消息时,月瑜并不奇怪,她对自己的那个家族并没人太多感情,相反倒是听说了不少家族内部互相勾心斗角、外部诬害构陷忠臣的事情。像他们这样能守得住江山,才是怪事,可终归是一家人,她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闷闷不乐,把自己关在医馆的后院,一句话也不说,更不关心孙承做了什么。
一日,孙承突然敲门,道:“我们去大都吧!”
“大都?去大都干嘛?”月瑜奇怪地问。
“收拾东西,过两天启程。”孙承并不回答,只是吩咐。
“我不想去。”
孙承的脸黑了下来,这些年来,月瑜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虽说月瑜是公主不假,可也是他把月瑜从乞丐窝里救出来,一直照顾至今,怎么现在就……再说了,安童派人传来话,宫城里有他要见的人,请他务必前往,他知道安童与真金的关系,所以他一定要去。
“驻守益州的靖王对大元示好,结果现在整个云南避开了战祸,靖王的一家还被请到了大都,当朝圣上对他们礼遇有加。”这么多年过去,孙承学会了看结果,不看过程。
月瑜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心生闷气。
如果可以选择,她一百个不愿意,可是,自八岁开始,她就跟着孙承,若要离开,谈何容易?
无论她的家亡和国破与大都的那些人有没有关系,他们始终非我族类,靠近他们,与他们一同生活,始终让人难以接受。
两日后,月瑜还是跟着孙承走上了赶往大都的路,纵使有一百个不愿意,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在哪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太医院新进了两位医官,两人一老一小,名叫孙承孙瑜,老的是小的师傅,说是太子以前在汉地读书时常用的医官,现跟随进宫,主司太子身体调理,旁人也未多注意。
安童并不在宫里,而是一个叫全向西的人联系的了孙承,孙承只是猜到要见的定是故人,可没想到那位故人,竟是他的结发妻子谢云翠!
“小翠,我是承哥啊,你认得我么?”孙承蹲在一个目光呆滞的妇人面前,眼圈通红。
“让开,让开,我要洗…衣服……”一个身着灰色粗布衣裳,满头银发的妇人抬起湿淋淋满是泡沫的手,推开了孙承。
“小翠,小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承哥!”孙承一脸的酸楚,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别挡着我!”妇人挪了挪木盆,把脸别过一边,完全不看孙承,继续蹲着搓衣服。
“孙大夫,你起来”,全向西看着这眼前的一幕,心头发酸,扶起了孙承,“尊夫人应该是受了不少惊吓,失意了。”
孙承激动得发抖,“是谁害了小翠?”
全向西小心翼翼地说:“王资谦在淮山村利用过尊夫人!”
“王资谦!”孙承紧紧地握着拳头,满脸通红。
全向西用力地抓着孙承的手,生怕他做什么傻事。
良久,他想再去牵谢云翠的手,被全向西拦住了。
“孙大夫,也许这里最安全。”全向西摇着头叹了口气。
孙承看着一直低头搓衣服的谢云翠,全身发抖却一语未发,最后竟默默地离开了浣衣局。全向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只得住口,待他日再议。
可是,全向西没有等到他日。
不过三日,宿卫军就来报,医官孙承和二皇子芒哥剌门客高丽人王资谦发生了械斗,医官重伤不治,身亡。
忽必烈大怒。
“宫城里无法无天了?还是医官和门客?如果你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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