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窑》第83章


德叔腰杆微弯,却抬眼看着阳光下的涂家兄妹俩,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老爷和夫人,心中如释重负。
七日后,照例举行了开窑祭礼,这次宣慰司派来了极大排场的萨满祭司礼队,说是因为此窑瓷器是要用于赐给属国,规格极高,所以必须礼遇有加。
微凉的春风把瓷窑周边的彩色经幡吹得上下翻飞,萨满祭司呜哇呜啊地念着咒语,礼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祭拜。祭礼举行了快一个时辰,涂安真的眼却一刻不停地注视着窑口里的暗黄色火苗,心咚咚直跳,止不住的担心。
从早上起,涂安真就开始问德叔:“这几天的天气够不够好?”“柴火会不会太湿?”“万一瓷窑开出来会不会全碎了,怎么办?”
德叔总是淡然地笑笑不语,这让涂安真更加担心,她又向涂安青问同样的问题,可是涂安青却似乎对这个祭礼更感兴趣,一直看得津津有味。
涂安真体会到父亲当年开窑的心情了:收了采买人定金,进了瓷土,买了颜料,还雇了工匠师傅,如果开窑出来全坏了,那可如何交代?
上座坐着的真金看出了涂安真的心不在焉,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轻拍了拍涂安真的肩膀,道:“且放心吧,长生天定会保佑我们的!”
涂安真为自己的失态而尴尬,讪讪道:“借太子吉言,希望一切顺利。”
“时间到。”德叔沙哑却振奋人心的一声喊,祭祀停了下来,太子真金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快,快,开窑!”太子丝毫没有掩饰焦急的心情。
“吱吱吱——”几个工人钻进瓷窑,往外推架子。
“慢点!慢点!”德叔顾不得身份,用他那沙哑的声音指挥。
全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渐渐推到阳光下的一个架子的瓷器。
“成了!成了!”耶律岩眼尖,粗略扫了整个架子,就欢呼起来,近乎咆哮。
真金拉起涂安真的手,围到架子边上。
就站在架子边上的德叔大喜,主动介绍起来,“太子,少使,三排架子的瓷器,烧成了两排,成功啦!”
真金的脸上布满了喜悦,恨不得把瓷器拿下架来仔细欣赏。
“别别别!现在还有热度,要晾上个把时辰才能全部凉下来,可能到时候还会有一些破损。”涂安真阻止了。
“是这样?你看这第一排的都裂了,难道下面两排还会再裂?”真金心疼。
德叔回答:“顶上第一排可能是在窑里的时候就裂了,但也有可能是刚刚才时候裂的……”话还没完,嘣一声,随后又是哗一声,原本就有裂纹的一个瓷器又裂了一条缝,然后就彻底碎了。众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粉碎镇住了,瞬间一片安静。
片刻,太子真金才开了口:“你们好生看护,再有差池……”真金撇见了涂安真直摇头,要说什么又停了下来,“再有差池,你们速来汇报。”
涂安真悄悄在太子耳边说: “启禀太子,上次池州的瓷窑比宫城里的大,热度比这个窑均匀一些,瓷土也好,只烧了两个,才成形一个,比起上次,这次是非常成功的了。再说,此次青料极佳,烧出来的颜色比上次也好上不少。
“哦!原来如此!”真金自以为已经知晓烧瓷之事,原来也只是门外汉。
耶律岩此时主动请命:“待一个时辰后,臣将整理好烧制成功的瓷器,命人给太子送过去。”
真金没有回答,心中对耶律岩存有疑虑,唯恐瓷器再有不必要的损失。
涂安真乖巧地在真金耳边密语:“没事的,我相信耶律大人会爱惜的。”
“好吧!就依你。”真金准了。
耶律岩和涂安真双双得令,却不知真金究竟是对谁说的。
“咣咣咣!”二皇子芒哥剌从朝堂回府,就火冒三丈,自尚书阿合马进了书房,芒哥剌就发作摔起了东西。
“你说你能办!你看都办了什么?”芒哥剌气得咬牙切齿。
阿合马冷道:“二皇子莫急,将作院本来就是太子的地盘。”
“莫急莫急,看看今天父皇在朝堂对真金的称赞,父皇几时对我那样说过话!”难得忽必烈上朝,却是为了表彰真金成功烧出一批青花瓷一事,还赏赐了许多珠宝与真金,芒哥剌本以为无足轻重的青花瓷,居然有这等魔力,让忽必烈乐得合不拢嘴。
“敢问二皇子,之前老臣让您笼络将作院的耶律岩您完成了么?”阿合马问的有些残忍。
“你……”芒哥剌握拳就要揍阿合马,可是拳头挥到阿合马面前,又停住了。
阿合马漠然;缓缓道:“臣年老体衰,若二皇子一拳下来,恐怕再也无人为您谋划大业!”
“砰!”芒哥剌的拳头砸在书案上,双眼赤红,脸颊颤抖。
阿合马目光冰冷,浑似让人堕入冰窟之中,他咬牙道:“四月初一围猎,就是太子的死期……”
真金的烧瓷大计进行得如火如荼,后宫也并不平静,突然有一日太医院宣布,太子妃沃阔台怀孕了!
真金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一惊!怎么可能!年夜那仅有一次……怎么可能!他隐忍了多日,终于还是命令命令哈兰术前往重华宫!
“太子到!”盼望了多日的真金出现在重华宫,宫人通传的嗓音愈发的清亮,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欢快。
“参见太子!”沃阔台怀孕,自然更加尊贵,伺候的人也多了不少,宫人看到见真金进来,皆跪下行礼。
沃阔台躺在床上,也欲起身行礼,真金冷冷地说:“免礼,你们都下去吧。”
真金站在沃阔台床边,负手而立,一副置身事外地样子。
寝宫里突然一片死寂。
“哈哈哈哈哈……”躺着的沃阔台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本来心中还有一丝怜悯,可沃阔台的这笑声,让真金目若冰霜,声似冷箭,他粗暴地打断了沃阔台的笑声,“这次,我们两清了。”
沃阔台一骇,脸色苍白,止不住地咳嗽,整个人强烈地在上下震动。
“这个孩子,取名叫铁木尔,孩子是无辜的,望你好好照顾。”真金斜眼望着沃阔台,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太子!”沃阔台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
真金继续斜视沃阔台,“以后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沃阔台僵住了,她以为,至少这一次,真金能够对她愤怒,可是,他的眼里只有冷漠和鄙夷!至少夫妻一场,真金居然如此的无视她!望着真金连转身都带着鄙夷的背影,沃阔台的心中一片悲凉。
真金与沃阔台的联姻,还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发生了,他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女人毫无感情可言,年夜的那次,沃阔台做得实在是有些出格,现在的怀孕更是让他极度不爽,然而他都忍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她身世可怜,也知道她在后宫生存不易,能放就放过吧。
涂安真听到太子妃怀孕的消息,一直闷闷不乐,她自知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某个角落像被堵住了一样,感觉不痛快,她约了涂安青在花园里散步,却一语不发,只是低着头往前走。
精明的涂安青心里似明镜一样敞亮,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对着满眼的绿意,眯着眼,若无其事地说:“这时候,海都的春天也来了。”
“海都?那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听兄长说了这么久的海都,涂安真似乎从今日起有了兴趣。
“现在的海都,草长莺飞,大王的大帐就驻扎在水边,那海子,跟天一样蓝。”涂安青抬头望着天,好似看到了海都的草原和海子。
涂安真沉默了。
“安真,跟我走吧,我们的家不在这里,在浮梁,还有海都。”涂安青说得气定神闲。
一道光闪过,太多美好的回忆浮现在脑海,它们和未来一起,在招手。
涂安真缄默,不知怎么的,心有似有不愿,东宫那个人像有一根绳子,虽然搅成乱糟糟的一团,却一直牵着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说的,求评论!
☆、围猎
四月初一,一年一度的围猎如期举行。皇帝和众妃嫔、太子、各皇子和五品以上官员,皆携带家眷,集合在宫城西边的校场上,涂安青作为太子的幕僚,随安童一同参加。
卯时,萨满祭礼开始;辰时,皇帝忽必烈放出了第一箭,在看台上女眷的庆贺声中,男人们驾着马,冲了出去,围猎正式开始。
随着皇帝的那一箭,所有人的拳头,都开打了。
“前面有一头野猪!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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