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为霜》第88章


谢临蹲下/身去,怔然之余,卢沐雪已经朝他扑来。她神志不清,只是凭本能去揪扯能摸到的物件。谢临没有推开她,远远看起来两人好似相拥。
剑入骨肉的声音轻轻响起,几乎不可耳闻。卢沐雪静止不动了,她靠在谢临肩膀上,仰着头,血一股股地从嘴里流下来,又覆盖到谢临白衣上干涸的血迹上头。
“……谢……”卢沐雪想扭过头来,去看谢临,但她只稍微动了动,身体砰然一声,往后砸在地上。
卢沐雪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衣裙残破血肉模糊。
蛊虫仍然在她身上爬动。谢临站起来,背过身去,低声吩咐旁边的弟子:“烧了吧。”
第147章 
日头焦灼。藏锋山庄守门的弟子打着盹。
秦惜牵着马站在门前,等了许久,那门才缓缓打开。林青云慢腾腾地出来说了几句话,谢临果真也不在山庄内。
秦惜回头看一眼奚明雅,便与林青云告辞。
待他走到身边,奚明雅忽然冲着他身后大笑,眉眼间满是怜悯:“看看你做的好事。”
秦惜猛地回头,林青云并那守门弟子都不见了,火光冲天而起,火焰张牙舞爪似猛鬼野兽,朝他扑来。
“……!”秦惜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眼,才发觉只是一场梦。
他喉咙干渴似火烧,遍体滚烫,是发烧了,所以才会梦见大火烧身。
秦惜扶着床柱下了地,摸了个杯子灌了一杯凉水,呛了几口,嗓子竟是咳得生疼,像要撕裂血肉一般。
自己在昏睡之前,是与奚明雅去了藏锋山庄,与梦中所见一致,林青云出来哼哼了几声,谢临也确实不在,之后他们便打算回去了。只是这路上的事情,秦惜又丝毫不记得。
门被敲了声,一个护卫推门而入:“你醒了,我去禀报王爷。”
“我睡了多久,为什么会发烧?”秦惜道。
“你在藏锋山庄毒发,王爷将你带回来喂药,耽搁了一些时候,所以发烧了,”那护卫一板一眼,见秦惜没有再说话,便转身退了出去。
秦惜浑身无力,勉强倒回床上。他抱着藏在衣袖里的短刀,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坟茔青草萋萋。
谢临久久地盯着刻着卢广义名讳的石碑,伸手抚过了碑文。
有脚步声传来,谢临一动不动。
“来请罪?”是九曲的声音。
谢临不言,过了片刻,低声道:“不是。”
林楹死了,卢沐雪死了,这不过是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情,都是因为盟主之位和白露为霜。白露为霜不是什么好东西,秦惜因为它家破人亡,现在他也没了亲人。
秦未期“造”这一把剑时,仅仅是为了给沈时清顾全局面。他以为有这样一把名剑傍身,他的师父能拥有武林盟主的威信,这本是极为简单的初衷。到后来,秦未期因这把剑惨死,他的师父也不治而亡。
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想要得到的白露为霜,原本就是一个玩笑。他从卢广义那里传承了这个秘密,只能自欺欺人地演下去。
“你还不能接受生杀?生死有命,看淡就是,”九曲道。
谢临迟了迟,道:“我本也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可现在看来,很多事情的发生都由不得我。师叔,你应该也能想到,惜儿在奚明雅那里,暂时不会有性命之险,但奚明雅若让我用盟主之位与白露为霜来换他……”
他顿了顿,静静道:“我怎能不换呢……届时,我与惜儿既不得善终,又成了江湖武林的罪人。”
“这便看你要什么,你若求全,自是万分艰难,你若只求一样,却也好办,”九曲道,“要对得起武林,你只弃了你师弟,便是奚明雅百般威胁,又岂能染指武林盟主之位。”
谢临摇头:“师叔不要玩笑。”
秦惜只有他了,谢临想,秦惜从前一心报仇,只怕是报完仇便要即刻了无挂碍地死去。后来喜欢他,秦惜才想要好好活着。他若是负了秦惜,还不如当初在那山崖边不救那个孩子。
“我并不玩笑,人心瞬息变化,此一时彼一时,有时候只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眼下倒是你的机会来了,”九曲道。
谢临只道:“什么机会。”
九曲叹了口气:“昨日的消息,我今日才敢与你说。藏锋山庄遭人血洗,大火焚了一天一夜,已经烧干净了。”
第148章 
断梁残柱,满目疮痍。地上偶有烧焦的尸骨,已经面目模糊。
谢临一步一步地走,回身四顾,如身在大梦之中。若非他知道这是哪里,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眼前这地狱般可怕的地方,就是藏锋山庄。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甚至在恢复了记忆之后,也会下意识把藏锋山庄当成自己的家。可如今它面目全非,他却一时想不起可疑的人是谁。
林青云不会武功,眼里只有金银财宝,哪里能惹下如此狠毒的仇家?至于他自己,在江湖里还不至于真正得罪什么人,更别说,在他“目盲”时,尚且人人畏他几分。
谢临把每个角落走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一个尚有余息的人。他不死心,便又细细地翻找一遍。来来回回找了数遍,衣裳上尽是灰烬烟尘,谢临靠在一根焦黑的柱子上,终于绝望地合上了眼睛。
可一闭上眼,倒塌的房梁,漆黑的人骨,不断地出现在脑海里,攒动了一股悲恨之力,怒涛恶浪似地击打着心绪。谢临只立着,内力却受到心绪激荡影响翻腾起来,自他周身磅礴而出,竟是让方圆目及之处树木摧折,残石坍塌。
残址又塌,几为平地,却是露了一处低矮的小阁来。
谢临一眼看见,心中狂跳。原来那是林青云的藏宝阁,怕贼人入侵,用了最好的石料建造,真正是坚不可摧。
谢临几步奔至阁前,见那被烧得黑乎乎的墙壁上挂着一把锁,他一剑劈开,“咔哒”一声,那锁落了地。谢临打开那阁门,见里头空荡荡的,踩着却有空洞之音。谢临俯身细细抚摸,果然摸到一处与其他地方异样的花纹,他将剑别进去,一撬之下,一块地板应声缩回。
下头是耀花了眼的金银珠宝,此时正熠熠生辉。那珠宝堆里,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孩,满脸的血污,瞪着一双大眼睛,看见谢临愣了一会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谢临将那孩子拎上来,擦干净了脸,原来是林满贯。
林满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揪着谢临的衣裳,嘴里“啊啊”地含糊着。
待他缓过一阵,谢临才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问:“庄主呢?”
林满贯抽噎一声,眼泪又哗哗地落下。
谢临咬牙,给他抹了泪,又轻声道:“是庄主让你躲在这里的……是谁做的?”
“啊,啊……”林满贯惊恐地站起来,双手比划着。他焦急至极,想要告诉谢临那凶恶之徒到底是谁,却发现自己在极度恐惧之下失了声,又跳又叫,哭嚎得撕心裂肺。
“你写出来,”谢临道,他见林满贯的反应,却又明白过来,“你不认字……”
林满贯哭得趴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他本就是孤儿,以为自己遇到了好心人,从此可以一生衣食无忧,不料一朝惨祸至,又是孤儿了。
“没关系……以后跟在我身边,等见到仇人,你便指给我,”谢临让林满贯站起来,牵着他踏过碎石瓦砾。
林满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场雨水打破了夏日的闷热。秦惜的发烧反反复复,拖了半个多月,眼见快要好了,却又烧得不成样子了,半夜甚至说起胡话来。奚明雅大概是怕他真的病死了,终于叫了府中大夫来诊治。
那大夫诊了诊脉,让那请他来的护卫去街上买一味药材,随后坐在床边,手里掂着卷医术。大夫眼睛粘在书页上,嘴里却道:“再淋几场雨,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
“岑归月,”秦惜微微动了动嘴唇。
停云轩那次,李何之所以邀谢临,是想在武林盟有一席之地,谢临应允了,又托他照看秦惜。李何便说他座下首徒正好在昭王府做府中大夫,实在是再便利不过。
武林大会临近,秦惜仍不曾见过那梦华派首徒。他想一举便成,便不得不再推一把外力,因此便在病初愈时,半夜站在庭院中淋了半宿的雨。
“师父嘱咐过了,要照看好你这条命,”岑归月道。
秦惜眼下见了这人,又是不敢轻信,只道:“你何时入府?”
岑归月合上书卷,道:“我应了师命,自是不会违。你有何所求,说来就是。”
秦惜过了片刻,才道:“我想离开这里。”
那岑归月却摇了摇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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