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阙词》第70章


如此去说,委实,是有些矫情。却不可否认,我的父亲在我的生命中占有不可磨灭的位置。
但是,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
我的父亲不是一个成功的家人,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他察言观色,他心思慎密。他看得透世间一切风月事。因为,精明是他作为商人的触觉。
他曾对我说,他说:“藜子,沈兼尘,他不是你的良人。”
他知道一切,他甚至了解沈兼尘接近我的目的。
记得,那时自己的眼神似笑非笑。
我说:“爸爸,这不能成为我不接受他的理由。”
我说:“爸爸,不管我是不是他的良人,只要他给了我这个机会,愿意让我做他的良人,我便有成为他的良人的可能。”
后来,父亲委人查来的资料丢在桌前,他说:“藜子,你看清楚沈兼尘的目的。他为什么愿意接受你,为什么愿意接受秦家。这是爸爸所惹回来的债,不应该由你去还。把你照顾得好好的,这是我对你已死母亲的承诺。”
如若可以,我不愿意去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沈兼尘,他如此热爱着他的音乐。从未想过与音乐脱离。可怨而不可弃。
如今,他却愿意为了我,放弃所有的一切,甚至尊严,而后来到我父亲的公司从底层做起。
我其实可以再糊涂些,愿意去相信毅然远走他乡的庄囹伤透了他的心,然后,按着故事的情节发展,他便会喜欢上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的我。爱情童话固然值得憧憬,因为它美丽。
然而,它亦像十二点必须归家的灰姑娘。她还有她的水晶鞋都只是幻境。因为,并没有人知道,当王子娶上灰姑娘后,两人是否会幸福。故事并没有完结便要急着谢幕。大概,安徒生先生创作这样一个故事的时候也对往后王子与灰姑娘是否幸福这样的疑问感到害怕吧!
所以,对于沈兼尘,自己亦是一样。我对于沈兼尘就像他对他的音乐。
可怨而不可弃。
我的父亲吃掉了他父亲的公司,这是商业上的斗争。无论谁输谁赢都无可厚非。怨不得谁?但是,我的父亲却不仅仅是吃掉沈家的公司如此简单。我父亲把沈家逼上绝路。我父亲让沈兼尘的父亲因为贿赂而含冤入狱。本是身家清白的商人,心性清高,又如何受得了这般屈辱?关在牢里的第三天便传出了他自杀的消息。
沈兼尘的母亲也是一个性子烈的人,她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而后,她从十八楼高的楼层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于是,一家人就这么被寂寞的风吹散。
往后的岁月,沈兼尘便是在孤儿院里度过,一直成长到十四岁。成长到他可以独自去赚钱,成长到可以独自养活自己。
讲到这里,我本不该怨我的父亲。却是对于这样的沈兼尘很是心痛。
如何让沈兼尘好过些?
这样的想法时时刻刻地困扰着我。
我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却无法锁住我想要对他好的心。大抵,这就是爱情。
我如此年少,虽不会单纯到认为用爱去感化一切,但固执于精诚所致。我的梦彻底醒过来。因为我的父亲。
他临死时,握着我的手,流了泪,满眼的疼惜。
记忆中,我从未见过他哭,唯一一次,是我母亲死的时候。那时,我呆呆地看着在医院的病床上紧紧地抱着母亲的他,也许年龄太小,我终不能理解那些眼泪的分量。而如今,我明白了。
那么沉重。
我父亲抓着我的手,他说:“藜子。我今天如此,我并不觉得有怨。我的债,我还。可是,我却心疼你,心疼你……沈兼尘终不能成为你的良人。爸爸,对不……”
我的父亲与我道歉,却是连一句对不起也来不及说完。
我想,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有些伤痛一辈子也不能磨灭。
我开始能理解沈兼尘。
他的执着。因为失去最亲的至痛如此清晰并且无以磨灭。
我如此理解他的感受。因为我也失去了我的父亲。正因为我理解他的感受,我却更加地怨他。我无法坚守什么,我也无法报复什么。我如此地深爱着我的父亲与他。如今,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怀了沈兼尘的孩子,我们拥有同样的痛苦,却不能分享相同的快乐。
真是何必当初,何必当初。一切咎由自取。
我们既然不能像普通的情侣这般平凡的开始,于是也就不能像平凡的情侣般结束。
我如此爱他,我却无法磨灭我的怨恨。这是我在挣扎求生中唯一想到的办法。
世界本不应我而天翻地覆。我以为,沈兼尘也会痛苦,也会难过。
没有爱,恨也是好的。至少大家都不会好过。就这样一辈子纠缠也能到天长地久。
我之前作过一个梦,梦里面,我走过维多利亚雨后还湿的街道,然后在古老的灯照射下,看到很多蔓延在教堂年代久远的墙璧上,开得纷纷扰扰的绿藤蔓。我紧握着手中的十字架,埋于胸前。我忘了自己在祈祷什么,我很熟稔地念着圣经,一遍又一遍。可是,没多久,十字架掉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低头望着地下的时候,我发现十字架裂开了。
在梦里,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是何缘故。然后,我就醒了。我在想,如果我在梦里面想不明白的事,现实中也的确没有这份细腻去想明白。
我问你说,阿晨,你相信我么?他们都说是我害的庄子,但是阿晨,你相信我么?
沉默了,你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庄子说得对,没了父亲,没有了人宠的孩子,还有谁帮得了我?
或许我该更坚强些……
我不能爱一个人,无法恨一个人。烟消云散,总是好的。
倘若,倘若阿晨你有一天能够理解他了,理解我了,那么请你告诉他,代我告诉他。
亲爱的,再见。以后,无论在哪里,生前,或是死后,希望再也不见。
我想,我该给自己一个好过一点的结局。
吃了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等着下腹传来剧痛,等着我的孩子化作血水,终于把这满缸的温水染红……
阿晨,你的怀抱很温暖。谢谢你。
☆、一缕衣(3)
十几小时的飞机,来来回回。从一个国度到另一个国度。没有告诉任何人,旁边的风景浮光掠影般闪过。由始至终,百公里的加速只需要5。4秒。他以为这样的速度不会再去经历,而如今,即使再经历,除了不适还是不适,只因为,如今的他爱上了一种淡云流水的极致。车镜前,他的阿晨,偶然于崇鞅山得来的同心结在轻轻地摇动。
那天,她就坐在副座,仰起头,小心翼翼地打着结,转过头,淡弯着眉目看着他,阿唯?
他拂过她的鬓发,忽然笑了一下,他回答,愿得一人心,阿晨。下半句自己想。
她看着他,如此认真的模样。却原来,无言,亦是一种涌动。
那时,忽然间,觉着以前自己的岁月熏染的是一种欲望的躁动,而如今,才终于明白,安静的激烈。
也记得,偶尔有一日,跟她走在宁家的庭院里,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走过石子路。看晴起雪落,看杏花微雨。
偶尔,他亦会想要渴望她踏进自己的世界,有一次他从身后把她收在自己怀中,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双手,指间纠缠中,是一把黝黑的□□,面对着远方的靶心,教导她,拿枪的姿势。而后侧首,亲吻一下唇边剔透而薄晰的耳骨。
“不要怕,阿晨,懂么?”
不紧不慢,带着她的指尖,扣下扳机,一声枪响,她微微往后仰,纠缠在他怀中。77式的枪口还冒着白烟,她却,在余悸后还是这般淡弯着认真的眉目看着他,半点害怕的表情也不敢显露出来。
“对不起。”
“为什么?”
“我打歪了。”
他笑,一点点,收起她还紧握着枪支的双手,低头,从身后,探唇,落吻于她挽起发后露出的白皙颈窝,吞尽她的无措,散尽她的不安。
用最暴力的方式来说爱,每时每分,天光年月,誓死不休。从来,幸得卿知心,不负相思意。他明白,上天不负他,她亦没有。
Emurcilgol的车轮碾过谷明道小家弄巷,沾染在地面上的樱花。
六年的婚姻生活,一些很细微的情绪才在潜藏中慢慢苏醒。一个人倘若可以很安静,又或者倘若这个人是他的阿晨,那么,大抵就是连微微斜首的疑惑目光也显得可爱。
就如如今这般。
一身的黑衣,怀里抱着宁小曦,站在杏花树的前方,长发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