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寇右带刀》第18章


巷里吆喝声此起彼伏,包子铺掀开了蒸笼,腾起一片甘甜的白雾;茶馆酒铺外纷纷挂起了招牌,白局的棉韧婉转的歌声袅袅不绝。
曾多次想象中山侯侯府是怎样的气派,真正来到它门口时,还是被震撼到了。
三扇朱红拱券形大门,顶覆翠绿琉璃瓦,梁枋、斗拱之间均施以蓝色彩绘。高耸院墙遮挡了门后的建筑,只见碧瓦飞甍层层叠叠,伫立其间的雪松更烘托出庄严肃穆的氛围来。
“这里是你家?”花岛眼睛瞪得比汉那两尊汉白玉狮还圆。
“进去吧。”
韩径夜对这多年未归的“家”感到陌生,但穿过门洞后,曾经的记忆又一幕幕重新浮现
——他想起自己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想起这里的雨天气味,想起院落里的梅花。
这里的一切早烙印在他的生命里,凝成眼眸清幽的底色。
“哇,好安静。”花岛打了个哆嗦:“而且好冷。”
侯府自成天地,市井喧嚣声一点儿也听不见。雪松笔挺的枝干像极了武士,放眼望去尽是苍绿。
“住这么大的地方,晚上真的不会害怕吗?”
“所以晚上一般没人出来。”阿淳答道:“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就好啦。”
行了一段路,完全不见人影,只有寥寥鸟鸣打破寂静。右边出现一个六角小亭,韩径夜对花岛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和阿淳去找侯爷。”
“哦。”他一本正经地点头,然而哪儿肯消停。这不,人家前脚刚走,他就四处环绕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误打误撞走到一座名唤“缺月轩”的两层小楼前。
喵~喵~
不远处似有猫叫,花岛竖起耳朵,他最喜爱逗猫。
循声走去,是缺月轩后方庭院,庭院中央一棵古槐树,黑猫踩着纤细的枝桠追逐鸟儿,皮毛光滑如缎,翠绿色眼睛。
“思思呐,乖,听话,快下来。”
树底,一位粗布衣裳的老人颤抖着伸出双手,无奈地跟随黑猫兜圈圈。
“我帮您。”见状,热心群众花岛第一时间撸起袖子,二话不说攀上树杈,以娴熟的手法一把逮住了它。他把黑猫小心地放进怀中,随后轻盈跃下树枝。
黑猫的爪子在空中乱舞,花岛帮它顺了两回毛,也就安静。
老人如捧珍宝的抱回猫咪,连声谢谢也没说,只顾着哄道:“哎呦,思思乖呀~下次不要乱跑哟,可担心死我了!”
花岛耸耸肩,心想“中山侯府专出怪人”,于是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韩径夜和阿淳却迎面走来,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他刚想解释,谁能料到韩径夜竟抢先一步开口,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
“爹。”
作者有话要说:
金陵。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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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子弹呼啸着穿膛而过,鲜血飞溅,前排步兵就这样倒下,后面的人越过他们的尸体前进,继续中弹,继续倒下,直到最后终于有人杀入重围,随即又被重围绞杀。
漫山遍野都是残破的刀片。
金陵城内依旧繁花似锦,灿烂得有些残忍。秦淮河水的血腥气味一天天加重,但硝烟尚未蔓延过来。春天围困了城池。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出不去。
这段日子生意最火爆的要数妓院了,开战以来,嫖客人数一夜剧增,秦淮两岸又恢复了当年朝歌夜弦的盛况。
细雨迷濛,斑驳了灯影,那细吹细唱的画舫来往不绝。装饰艳俗的妓院门口立着独自吸烟的女人,抬眼仰望夜空中雨水坠落,胭脂红的指甲敲落烟灰。另一边几个妓子正在揽客,酩酊大醉的男人在嬉闹中摇摇晃晃地扎进珠帘。男女交欢的剪影映在楼上彩窗中,纸缝间泻出淫靡的笑声与呜咽,它们和雨声揉在一起,成为夜的一部分。
自韩径夜离开已经过了五天。花岛不便留在侯府,兜兜转转又来到花街。他不抱女人,只是让她们弹琴唱歌,自己和衣而睡。每个晚上,他都习惯性地在发丝间寻找那人残留的气味,于是他们在梦境迷宫中一次又一次相遇。韩径夜总站在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伸手却不忍触碰。
相思多烦忧。
此身宁化为夜露,
野地逝无踪。
他年草叶青青处,
临风谁复有余愁?
赠君宵待草,
今夜共越高山岭。
问世间谁人能长久?
花到荼蘼春终尽,
醉生梦死不再有。
。。。。。。
艺伎唱到这儿,正打盹的花岛上牙齿磕到下牙,恍然惊醒。
“啊。”他摸出一包烟:“我去外面一下。”
夜里还是有点凉的,飘荡着紫色纱帘的走道上,一个灰暗的人影匆匆掠过。花岛正欲点火,就这样被他撞掉了香烟。
“不好意思,先生。”
那人帮他拾起香烟,袖口的星型徽章一闪而过。
花岛疑心自己看错了,却猛然发现手中的香烟有些异样。他凭着直觉掀开包裹烟草的薄纸,只见那内侧印着一行小字:
明日六点,清凉山七里茶馆见。 ——东风
/
清早小茶馆中央,一身粗布衣裳的李猷之真叫花岛认不出来。那人搓了搓脏兮兮的手,简单打了个招呼。
“现在风头正紧,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进城。”他像是为自己糟糕的打扮辩解似的。
“我说过吧,不再为你们办事了,我从此隐退江湖啦。”
“那又何必来此呢?”
“因为很寂寞啊。”花岛倒了盏茶,同时也轻轻叹了一声。
李猷之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麻烦你把它交给韩玉成,好吗?”
花岛笑道:“这是什么?”
“重要的信件。关乎到许多许多人的性命。”他捏着信封微皱的边缘。
“既然这么重要还找我做?”
“因为只有你才能接触到韩玉成。”李猷之说。
花岛被这句话猝然刺痛了。
李猷之观察着他的神情,并不着急,许久的沉默后递去一支烟:“抽?”
两人步行至山上,黎明的天空黑中渗蓝,残星点点,远方地平线处有一道白光,像武士的寒刀。
山脚下,城市在熹微中显露出它的模样,花岛忽然感到难以言喻的凄凉。他在蓬莱岛的山顶看过日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里的日出让人觉得朝气蓬勃,而这座城,日出时分却带有一种亘古的悲情|色彩。
“吴先生是怎么死的?”花岛问。
“沪城起义的第三天中午,为了保护学生,被刀刺穿了心脏。”李猷之也点起香烟:“老师就埋在他最喜爱的东梨山上,从那里能望见黄浦江。。。。。。你想去看看他吗?”
“我?”
李猷之笑了,岁月和长久的战争也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留下痕迹,牵起眼角细密的皱纹:“说起来,吴老师一直挺喜欢你的。大概是因为你从傅田手下救了那个偷包子的少年吧,吴老师说,在这个时代中还能有这份心念的人是非常珍贵的。”
花岛不言。
“既然你愿意救那个少年,为什么不愿意睁开眼睛看看沦陷在黑暗中的千千万万的百姓呢?”他指向硝烟弥漫的城外:“有多少人在等待着拯救啊。。。。。。”
花岛手指触碰到口袋角落里那枚星型徽章,被锐利的尖角扎了一下。
李猷之把信递到他眼前:“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中山侯侯府。
黑猫见花岛来,立马蹭上了他的小腿,亲昵地喵喵叫唤。中山侯韩玉成抬头道:“哦!我记得你叫花岛对吧,瞧瞧,我家的猫儿都认得你喽。”
花岛狠下心把信交给老人,转身欲走。
“站住。”老侯爷的声音不大却极富威慑力,随后笑道:“你没随夜儿回北方,那在金陵有地方住吗?”
“啊?”花岛一时不解。
“这几天就住在这里吧。侯府这么大个地方怪冷清,有你正好陪陪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他端着一盏茶,并不饮,而像是拿它捂手似的,脊背佝偻起来。
念及自己暧昧的立场,花岛还是拒绝了。他听见身后老人怅然若失的一声叹息,但他没有想到,下一回见到韩玉成便是他于武庙殿前自刎之日。
/
多年以后回想起春末夏初的那一天,依旧令人浑身战栗。那是个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日子。江南绵绵细雨落个不停,老人换上一身鲜艳红衣,点燃了武庙殿内所有蜡烛。
花岛不知道共和党给他写了什么,但总之,韩玉臣做了一个谁也没料到的决定——开城。
那天,数以百计的士兵涌入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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