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神录》第134章

“没有。”她下意识地否决，　急转直下的语气略微生硬。
郁蓝的眸子里依旧平静无古，荒没有再说任何话，　沉静地站在原地。
细渺的白光拖着尾巴从斜上方划过，转眼间就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浩瀚星空中，淹没在时光里，　再也寻不到任何痕迹。
“荒，你觉得人类如何？”出神地望着星辰的未来冷不丁地提问。
“自私，愚昧，无知，总是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错误。”
“……”她小幅度地动了动脑袋，视线落在紫色玄服的大妖怪身上，他俊朗的眉眼堆积着淡漠，他说这话是无喜无悲就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双唇微动，她极慢地吐字：“是…吗…”
上一世的事她不太记得清了，而这一世她遇到了那么几个让她映像深刻的人。
“最初记事的时候，身边聚集的眼神大多都是抵触和带着鲜明的恶意的，那种好似在无声地诉说’你怎么还不去死‘，可偏偏他们又有着惧怕和忌惮……”说着，少女牵扯了下唇角，轻笑了下，带着轻嘲和讥讽：
“那些许都我的族人，大概身上多少流着和我类似的血。”
若不是在那五岁孩童中有着成人的的思想，如今她会变成什么样还很难说啊。
视线停留在少女冷淡得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她漫不经心地诉说着，好似在讲别人的事。
荒依旧沉默，无言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其实那时候我并没有多大感觉，因为某种原因，我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过着属于’君明未来‘的生活。”
平静的眸中漾起些许波澜，荒微不可察地蹙眉，他敏锐地察觉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清楚地记着第一次见面时，独自来往北海的少女大胆得盛气凌人，这绝算得上是什么称赞，那种大胆带着不顾一切想要毁灭什么的意思，其中也包括了她自己的生命。
她红黑掺杂的眼睛很漂亮，而然却是死气沉沉的，那眼神透露出来的情感跟曾经的他很像，却有些不一样。
他依稀看到了封存着的即将寂灭的光芒，极力地压抑着什么，那似乎是驱使着前赶的动力。
那时候的小姑娘像是被拖进了绝望和悲惨的淤泥中，有着在窒息前必须要做些的使命感，却从不奢求自己会活下去。
而现在，那层淤泥好像被谁给剥落，一块块地从她身上掉下，露出了她本就该有的鲜活的模样，那沉积在她周围的死气被生机驱赶而取代。
“你似乎想通了什么？”眸光下移落在了头枕在她膝上的人类少年的身上，他问：“是因为他吗？”
唇角浅浅地上扬，殷红的光芒在眼中流动起来，未来轻笑：“不全是。”
荒有些讶异，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露出只剩单纯轻松的笑。
“我遇到过很多，只不过之前一直沉浸在’自己命运天下第一悲惨‘中不可自拔而没有发现罢了。”她开玩笑似地说，然后摊开了手，淡红的妖力从掌心冒出，托着枕着她膝盖的黄濑从地上移到了旁边的沙发椅上。
未来从原地站起，视线从睡着了的少年身上滑过最后落在荒的身上：“那个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好大老远跑来就为了说喜欢的笨蛋只是其中一个。”
攀附在她衣服上妖力化作了红雾，繁复精致和服消失了，红色的妖力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她的肌肤。
少女弯起了唇角，殷红的眸子闪烁流光像是不会熄灭的火焰，将冻结的冰给融化了，美丽得惊人。
被自己刻意封存在角落的记忆打开，仿佛被风吹动的书页，飒飒得翻动。
她想起了好多事。
第一次朝她伸出手的赤发少年，不再清晰的面容，那双闪烁着单纯善意的瑰丽的蔷薇色眼瞳却依旧让人映像深刻。
那个气宇轩昂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每周不变发邮箱，催促她去上学。
明明算不上被她救下，却心甘情愿给她当小弟的男生。
近一年来断断续续地往她家送各种各样的东西，真当她生病了的女生，却是被她怀着别样心思救下的胆小鬼。
那些个跟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们……
“我是碰到了不少混蛋，但也遇上了不少笨蛋。”
在她身上沉淀已久的压抑的，痛苦的憎恶的，那些阴暗扭曲的情绪慢慢地氤氲开来，像破开黑夜的第一缕阳光，清澈而孕育着希望。
“或许就像荒说得那样，人类大都是那样的，但至少还是有不一样的家伙存在着，他们不该因为某人的野心而消失。”
沉重的枷锁从身上脱落，她放下了什么，想通了什么，也接受了什么。
纯净的灵力兀地从少女身上爆发，金色的七芒星在她脚上形成，清澈的金光向外扩散，一点一滴地渗透入荒的幻境中。
幽蓝的星辰之境慢慢地被蚕食瓦解，荒露出了明显的诧异之色。
她的灵力毫无攻击力，与其说是幻境被力量破开，倒不如说是被温柔地包容进去。
“不是作为棋子，也不是想要不甘心地反抗既定的命运，我只是想要这么做罢了，单纯地为了自己。”
保护世界也好，结束家族里持续千年暗斗千年的夙愿也罢，才没有这么伟大。
她确实是君明未来，她一直都是君明未来。
而君明未来只是单纯的不想那几个人类消失，以及……
必须要去接她的式神。
荒的幻境被完全的驱散，而然在未来的灵力影响下，那笼罩在头顶的邪恶的术式侵入不了这整个室内。
倒地的人类依旧闭着眼睛，但不是昏迷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视线投向像是忽然出现着周围的身影，他们的周身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杀意，眉宇间的戾气尚未褪去，鲜血在他们脚下流淌着，那是被她的式神杀死的前来偷袭的被鵺从地狱带来妖怪们。
猩红的鬼爪下的脑袋被黑焰烧得一干二净，银发大妖怪不屑地松了松爪子，鎏金色的眸子落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冷淡的话语打破沉默：“你打算在那里呆站到什么时候，走了。”
茨木童子的语气中没有半分凝重焦虑之色，一如既往倨傲不屑的态度带着稀松平常的自然，反复他们只是去参观一下，而不是严峻的战斗。
眉梢轻扬，眸光从荒的身上滑开落在茨木童子身上，双唇蠕动了下，未来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袖子被人扯住。
“未来大人。”童男童女一个捧着一叠咒符，一个举着妖刀，仰着脑袋将其送到她眼前。
愣神片刻，她便伸手接过，轻笑一声：“谢谢。”
“这是我们的本分。”童男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而童女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可抑止地笑开：“没关系的，我很高兴能帮到未来大人。”
听到妹妹有些冒犯的话语，童男没忍住低喝：“童女，你太无礼了。”
“未来大人才不会在意呢，哥哥的大笨蛋。”童女不满地反驳。
“对，我不在意。”伸手揉了揉童女的脑袋，未来轻笑了下：“童女保持原样就好了，我很喜欢。”
话毕，她并朝门外走去。
青行灯立即就飞到了少女身边，为了与她齐平，青蝶化作的吸魂灯刻意降低了高度：“本来那些东西我也可以拿给小未来的，就是拿不了。”
清冽的声音带着些许委屈，有着不伦不类的味道，但是却还是挺悦耳的。
“你是妖怪自然是拿不了阴阳师的东西，而童男童女却是安倍晴明创造的式神，咒符和妖刀也只要他们们能拿啊。”未来无奈地轻耸了下肩膀：“这种事情就不要争了啊。”小气鬼……
“好吧。”虽然还是不甘，但青行灯忍住了：“小未来不去加贺了吗？”
眸光轻晃，她摇了摇头：“不了，我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欸…这样啊。”青色的瞳仁转了转，青行灯偏头看向身边的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总觉得小未来有哪里似乎不一样？”
“或许。”没打算继续交流下去，未来截住了话头，她拣出一张咒符夹在双指间，双唇微动：“明星北斗，脚闭千里　，六甲反张了，不避祸央。”
金色的光芒从指间爆发，炫目耀眼却转瞬即逝，咒符化作了点点星光朝四面八方散去。
鵺的天文操作很厉害，同时也很不详而邪恶，若是不加以控制，不出几分钟这些持续暴露在行星下的人类世界将会被彻底碾压碎的。
未来仰头，乌色的眼瞳中映出了漂浮在半空的葵城以及黑压压的天空。
晃神间，她好像看到了盘踞在城中的如山般庞大的八个血淋淋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