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第142章


“二十日夜!”李隆基眼中亦露出野心的光彩。
段义云上前道:“那日我随郡王攻大明宫。阿菲,我拨你一队兵……”
“我去大理寺救崔景钰,而后来大明宫与你们汇合。”丹菲利落道。
“好!”李隆基踌躇满志,负手而立,“事成与否,就在那日。小王全仰仗诸位拔刀相助,待到事成之日,必会厚报!”
***之后一连数日,都过得极其平静。天气却是一日比一日闷热,天边时常有闷雷滚动,偶尔下一场雨,几刻便停,一直没法稍解这熬人的暑意。
雷声就仿佛两军对阵之前的鼓点一般,将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一声声昭示着惊天动地的暴雨的到来。
丹菲眺望天际,嘲道:“这天色同我出宫那日像足了。看来老天也有眼在看着人间,每逢大变,天象都会有异呢。”
“你那日真的要亲自去?”刘玉锦忧心忡忡。
丹菲轻声道,“他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为他做这一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怎么?”
丹菲不语,别过脸,眼角浮现一星水痕。
半晌,她才低语:“没什么,就……很想他。”
到了二十一日,天空终于起了风,带来了浓厚的水气。屋外偶尔有雷声自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像是敲在人们心坎上的钟声一样。
午后,外面狂风大作,几个惊雷在头顶炸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窗户上,继而逐渐密集,转成了瓢泼大雨。
暴雨和清爽的北风驱散了挤压依旧的暑气,府中婢女们纷纷走到屋檐和游廊下赏雨。
云英脱了绣花鞋,换上木屐,和婢女们一并在风雨廊里踩水嬉戏起来。少女们的欢笑声给着阴沉的午后添加了一丝光亮。
这场暴雨一直下到入夜才转小,渐渐停了。
长安城里掌起了灯,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一间间屋子。城门、坊门逐一落锁,游人归家,喧嚣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远去,长安城逐渐沉浸到夜的怀抱之中。
丹菲身穿骑装,用缎带紧紧束起了头发。刘玉锦捧来一副细软轻薄的金丝锁甲,给她穿上。一旁,段义云一身银铠,披着猩红披风,手扶刀上,英武不凡。
“阿菲,接着。”段义云从裨将手中接过一柄秀气的唐刀,朝丹菲丢去。丹菲一把接住,拉开,凌厉雪光四溢。
“好刀!”她喝道。
“是郡王专程为你寻来的,还嘱咐你务必戴上。”段义云道,“此刀出自名家之手,削金断玉,大小又适合女子使用。”
“待我救了崔景钰,待会儿亲自向郡王道谢!”丹菲扬眉一笑,翻身骑在玄风背上。
庭院中一时陷入寂静。
所有人屏气凝神,在等待着。
片刻后,敲梆子的声音幽幽传来。紧接着,一束烟火从东北角飞升上天,炸开一蓬赤红的星光。
眼见起事的信号出现,众人的瞳孔都随之收缩。
“儿郎们,”段义云一声大喝,“今日随我剿杀韦氏妖妇,护我大唐社稷!”
“誓死追随将军!”裨将振臂高呼,满庭亲兵怒吼响应,群情激奋。
段义云率领着数千亲兵,朝羽林军营杀去。
唐隆政变
宁静的长安被阵阵杀声惊醒。长安城的居民们在睡梦中被马蹄声和厮杀声惊醒,惊恐地闭门合窗。一盏盏灯火被吹灭。
数支精甲利刃的士兵从城东不同的坊中冲出,巡逻的金吾卫猝不及防,转眼就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而去。士兵们分成数列,李隆基率领着精兵直冲大明宫,段义云突袭羽林军。
千名士兵身穿黑衣,分成数队,悄然奔袭城东北各坊。雨声遮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韦氏一派的官员被惊动时,士兵们已经杀进门来。有的人甚至来不及起身,就被斩杀在床榻之上。
丹菲则带着段义云给她的几十名士兵,朝着大理寺奔去。
镇守大理寺的金吾卫眼见一列明火执仗的士兵纵马奔来,惊愕得大叫,“来者何人,胆敢私闯天牢?”
丹菲于马上大喝一声:“今日诛韦氏,吾等来提人,开牢门!”
对方见是个年轻女子,顿时不屑嘲道:“小妇人来这里胡搅蛮缠做甚?回家绣你的花去!”
丹菲当即拉弓,一箭射去,就将对方头盔上的红缨射下。
身后一众侍卫轰然叫好。
丹菲高喝:“我乃韦氏女官,亲眼见韦氏谋害先帝。这妖妇危及社稷,吾等前来诛之。尔等还不速速打开牢门,退让投降!”
韦氏一党不得人心已久,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不少禁军露出犹豫之色。
却有韦氏一系的将领奔出,大吼道:“不可开牢门!此乃逆党——”
话音未落,就被丹菲补了一箭,箭矢穿过他的喉咙,带出一簇血花。
武将轰然倒地,脸上尤带着难以置信之色。
士兵们见一个女子都能有如此传神的箭法,敬佩之心顿起,哄然叫好。
“开门!”丹菲狂怒大喝,“随我冲——”
玄风乘机纵身一跃,闯过人群。
丹菲一马当先,同天牢卫军撞在一起,厮杀起来。
禁卫中半数都对韦氏一族不满,见对方来势汹汹,便丢盔弃甲地躲去了一边。剩下一般乃是韦家的人,眼见首领被一箭射死,顿时大乱,仓促上前抵抗。
丹菲骑在马上,连珠数箭射翻了冲过来的禁卫,随即跳下马,踩着满地伤兵,与箭雨中朝大门奔去。她躲过流矢,拔出宝刀,锵地一声劈开了大门铁锁,带着数名亲卫冲进去。
牢中森严阴暗,油灯犹如鬼火。并列的牢房门洞漆黑,犹如一张巨口。牢中关押的犯人被惊动,纷纷伸手大声喊叫。那惨叫声反复回荡,犹如阴间传来的鬼哭狼嚎。
丹菲心急如焚,冲在最前端。狱吏仓促抵抗,皆被她用刀背砍倒在地。
突然有囚房一把抓住丹菲头发,将她猛地往牢门拽去。不待裨将来救,丹菲已顺势转身,一刀就将那对手砍断。囚犯的惨叫声中,少女乌发披散,半身浴血,偏偏她容貌殊丽,犹如修罗女一般令人惧怕又惊艳。
“崔景钰关在哪一间?”丹菲拽着一个吓软在地的狱吏问。
狱吏浑身哆嗦,还未来得及回答,远处一间牢房里就传出崔景钰的声音。
“我在此!”
丹菲丢下禁卫,扑到那间牢房前,提刀劈开了门锁。
崔景钰穿着污脏的亵衣,被铁锁束缚在一根柱子前,席地而坐。看到丹菲冲了进来,神情淡定地朝她一笑。
丹菲心中酸楚激荡凝聚到了顶峰,终于爆发。她踉跄地奔过去,膝盖一软跪在崔景钰身前,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泪水崩溃决堤。
崔景钰带着一种超然的镇定和从容,低头看着怀里的丹菲,露出温柔笑意来。
“你怎么来了?段义云在做什么?”
“他去夺羽林军了。”丹菲急促呼吸,一脸都是泪,拔刀去砍崔景钰手上的铁链。她手心里都是汗,先前那一股力气全都在见到崔景钰后流泻而去。最后还是旁边的裨将看不过去,帮她把那铁链砍断。
丹菲抹了一把脸,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崔景钰身上确实带着鞭痕,破损的亵衣里露出已经结疤的伤口。丹菲看着,想摸又不敢,心疼得不住抽气,泪水滚滚而落。
“没事,没事的。皮肉伤而已。”崔景钰笑着哄她,抬手给她抹泪,而后把她拥进怀里。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像是找回了什么失落的珍宝。丹菲在他怀中不住发抖,也伸手抱住他。
“娘子!”侍卫奔了进来,大声道:“外面的禁卫大都已经归顺!”
“好!”崔景钰松开了手。他把手搭在丹菲肩膀上,借力站了起来。
“你腿上的伤……”丹菲看到崔景钰受伤的小腿包扎着。她本担心韦氏不肯让人给他治伤,会留下病根,如今看来,这伤口已有大夫处理过了。
“还得谢谢安乐公主呢。”崔景钰笑道,“韦氏哪里管我会不会成为瘸子。是安乐不忍心,带了太医过来给我治的伤。”
丹菲还是觉得心疼,脸色苍白。
崔景钰低头看她,摸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继而把她的下巴太起来,霸道的吻堵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就像漂泊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归宿。霎时间,漠北风雪,大江东去,长安繁花,全都如一场繁华陷落。唯独留下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分享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片刻后,唇分。崔景钰微微笑,火光照在他英俊而温柔的面孔上。
他低声道:“我想你了。”
丹菲怔怔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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